裴忌似乎松了口气,微红的眼角也有所缓和,“别怕,我会处理……”

“你还不懂么。”我打断他,平静无波,“你我之间,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可能。”

一个是深宫之内的公主,一个是受困于敌国的质子。

谈何可能?

裴忌紧紧盯着我,半晌,声音涩然。

“江玄宴乃江丞相之子,你明明知道,江丞相他……”

“够了。”

隔着窗子,我语气骄矜,下巴微微扬起,有些轻蔑的俯视他,“裴忌,你还不知道吧?你是不是以为明年你就能回家了?”

我紧紧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焦急。

然而没有,他如此聪明,不会听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再待在虞国,他回不了家的。

可裴忌目光沉沉,似乎什么都听不见,漆黑的眸子像要把我吸进去。

我挪开眼,骄纵跋扈,“裴忌,本宫堂堂永安公主,你一个敌国质子,本宫乐意花这么多年都时间消遣已经足够了。”

“……消遣?”

裴忌笑了,气笑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你当我是傻的?你敢说你只是消遣?”

“永无出头之日的敌国质子和前途光明的少年将军,瞎子都知道怎么选。”我冷眼打断他,“裴忌,若不是你这张脸,你有什么值得本宫要的?”

裴忌沉默,脸冷了下来,“你认真的?”

裴忌一向懂我,我从不说假话。

我不愿再说,也不愿再看裴忌眼里渐暗渐失的光,直接关上了窗,“阿宴很爱我,别再来找我了。”

窗外仿佛凝结了一般,许久不见声响。

月色很亮,我能看见裴忌清冷的影子映在窗上,执着地站在窗前。

不知是不是隔着窗子听不真切,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带着最后的执拗,“阿愿,不要嫁给他,等我两年,好不好?”

我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我的贴身侍女黄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裴忌才迅速闪身离开了我的寝殿。

我浑身泄了力,靠着墙壁缓缓滑落,隐忍已久的泪水终于决堤,忽然有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裴忌从未说过喜欢,但我也不是傻的。

我紧紧捂着心脏的位置,我知道,这是心痛的感觉。

4

元宵当天,本是宫中欢庆的日子,却传出来一个朝野震惊的消息。

宋国的质子裴忌,跑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高兴他终于回了家,能见到割舍不下的母妃,也不会再有性命之忧。

难过……我们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逃出去的,不过无所谓了,总好过继续呆在这宫里。

也不枉我那日演的一出戏,告诉他再待在宫里必死无疑。

只是,走了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呢……

我垂下眸子,也是,跟在人家身后十年,突然转头嫁给别人,还是他厌恶之人的儿子。

这般戏耍,裴忌不恨死我就不错了。

江玄宴找到我,语气犹疑,“裴忌他……”

“我知道,他回家了。”

“裴忌逃跑的消息一出,朝中认为这是宋国对虞国对羞辱,不少人因此站到了我爹这边。”

“阿宴。”我抬眼看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还带了一丝乞求,“无论如何,你答应我的都要做到。”

江玄宴脸上闪过受伤,稍纵即逝,“好,我现在就开始实施计划。”

“嗯。”

看着江玄宴稳健的步伐,我稍稍安心。

窗边落了两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

我又想起了前几天裴忌站在窗外,问我为什么是江玄宴。

我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江玄宴的父亲江丞相,主张吞并宋国。

多年前虞宋一战,使得宋国空虚百废待兴,宋国国君也从此一蹶不振,宋国成了九国之内最弱小的国家。

宋国居于虞国南部,临海,要是能拿下宋国,虞国便能开拓海外贸易,国力再上一层。

江丞相认为,应该趁着宋国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宋国。

但彼时宋国已送来了质子,再动手倒显得不义,这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裴忌虽为弃子,怨恨他无能软弱的父皇,却无法割舍生他养他的母妃。

他的母妃夏美人是宋国国君醉酒后宠幸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