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世界上的世袭统治权、跨越星宇的财富与地位、足以照顾亲族千百年的福泽,以及远东边疆那尚未被人染指的顶层结构,足以让每一个向蜘蛛女皇宣誓效忠的凡人精英为之疯狂了。
更不用说,新生的大阿瓦隆始终在以一种野蛮的扩张姿态,于东方不断地吞噬着自己的食粮,尽管距离成立已经过去了六十多年,但依旧有大片的利益等待被摘取:而且在这六十多年里,摩根的精英们也不是没有大规模地损失过。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阿瓦隆刚刚成立时的那场失落远征,在对暗黑天使军团的支援中,摩根麾下的凡人军队损失惨重,如果单从比例来看,这场为期数年的远征对于阿瓦隆凡人辅助军的伤害,甚至胜过了在此之后的六十多年来,所有星际战争的总和。
但这样的损失惨重也不是没有好处:现在摩根麾下最能打的凡人军队,有相当一部分都经历过那场远征,并从炼狱般的战场上全身而退,虽然他们已经遗忘了自己到底是在和谁作战,但骨子里的本能还是遗留了下来。
这部分凡人部队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勇气,甚至能够让太空野狼以及圣血天使为之赞叹,无论是面对铺天盖地的绿潮,还是令阿斯塔特都为之头疼的扭曲怪物,他们总是能维持住高昂的士气:因为在他们的本能意志中,他们知道他们面对过一些更可怕的东西,而且他们从那个战场上活着回来了。
既然有了成功的第一次,那么第二次就不会让人感到畏惧。
欧尔佩松甚至有些羡慕他的这些战斗兄弟们: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著名战场打卡爱好者,他很遗憾自己已经错过了也许是整个大远征中,最传奇的一个战场。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一个生活在阿瓦隆底层巢都的平民,倘若他足够天赋异禀、努力刻苦、而且愿意为阿瓦隆之主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话,他完全可以在一代人的世界里,缔造出一个能够流传数千年,足以统治一个世界乃至一个星系的贵胄之家,福泽身后千千万万的子嗣血脉。
这并不是美好的幻想,而是在整个远东边疆境内,已经被无数次实现过的现实主义童话:摩根麾下至少有数千个【军官世家】,就是像这样崛起的。
没想到这里,欧尔佩松就不由得庆幸,他是一个无需为子孙后代而担忧的永生者,对他来说,再服役几十年,然后在一个风景怡人的新兴殖民世界上,拥有一座肥沃的山谷或者庄园,就是他对于自己未来一百年人生的全部规划了。
当然了,他也可以酌情再立下些功勋,因为那些表现更好的战士会被分配到更好的世界上:而如果他们愿意放弃权力,安心当一个依附于破晓者军团,传统的将门世家的话,甚至可以被分配到阿瓦隆星系周边的几个星区中,成为摩根真正的基本盘。
但欧尔佩松对此不感兴趣,与居住在阿瓦隆相比,他就更青睐于在远东边疆西侧的,位于赫尔星系的新兴殖民地卡利恩:这个名字是由蜘蛛女皇亲自取的,诉说着这个新殖民世界的光辉前程。
它将作为整个远东边疆西部的核心世界,作为大阿瓦隆与帝国本土之间重要的枢纽,以及肉眼可见的,即将崛起的贸易枢纽,于银河中永存:摩根曾在描述中将这里形容为【阿瓦隆的考斯。】
……啧……考斯……
欧尔佩松咂了咂嘴,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不是滋味,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但还是在尽力照顾着努力跟上他的昔兰尼:在将这个小女孩送到家后,永生者谨慎地站在了她的家门口,等待着昔兰尼收拾好她为数不多的行囊。
小女孩显然没有非要留在这座城市里的理由,而且看起来,她对于能够目睹到帝皇与怀言者军团的碰面还是很期待的,自然要去争抢最先出城的位置:活了无数个年头的永生者甚至不需要昔兰尼主动开口,就能明白这一切,趁着他还有些休息的时间,欧尔佩松不介意亲自走一趟,将昔兰尼送到城外他信得过的那些同僚的身边。
而在此期间,他不由得再次想起了考斯:没办法,就在短短的十几年前,这个世界的名字还曾无数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毕竟考斯和五百世界,才是欧尔佩松在最开始为自己选择的百年归宿。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前往奥特拉玛参军的途中,半道换船,转而前往了阿瓦隆呢:跟小丫头提起的福利自然是原因之一,但是另一个原因却是不太好开口的。
欧尔佩松扭过头,看向了窗外那一座座金光闪闪的宣礼塔。
信仰。
他叹息着。
信仰,就是另一个原因:虽然五百世界对于其境内居民的信仰问题也保持着一个默许的,民不举官不究的态度,但阿瓦隆在这方面明显要更宽松一些,他们真的把宗教自由写进了国策,在摩根麾下的凡人辅助群中,也的确不禁止那些健康的个人信仰。
在前往马库拉格的船上,人们虽然也对欧尔佩松的信仰也表示理解,但嘲笑、疑惑或者观察异类的目光也始终不曾停歇,而在阿瓦隆上,【一个信徒】只是人们用来辨认欧尔佩松的标签而已。
比起那群成天在开战前集体礼赞狩猎女神,在自家的神之机械上大搞涂装的泰坦机长们,还有在各自的战略室和沙盘旁边,摆上了摩根神像的高级军官们,欧尔佩松胸前的十字架真是太不显眼了,甚至有破晓者曾问他,这是在哪个世界上买到的纪念品?
两相对比之下,尽管五百世界的客观条件要比阿瓦隆好一些:奥特拉玛是一片已经被基利曼开垦拓荒的沃土,而远东边疆还多少带有些扩张时代的狂野,但欧尔佩松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不过,这并不是他会主动来到完美之城的原因:倘若他知道这次出差的地点是完美之城,而且在这座城市的上空,还飘着一个人类之主的话,他早就请病假了。
他可不想见到他的老伙计,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知道当初的那个偏执狂变成了什么样,也许他又在和某些说不上来名字的扭曲东西,进行在他眼中【安全】的合作,然后造出来一堆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造物。
欧尔佩松会这么想,并不是完全地冤枉帝皇,没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一意孤行的黄金混蛋了,先不说别的,就说他现在的上司,被称为蜘蛛女的摩根:仅从这位唯一的女性原体,在平日里所表现出来的手腕、气度、机敏、极其正常的逻辑思维,以及她在完美之城上空,那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厚颜无耻来看……
欧尔佩松打死也不相信,她会是帝皇单独搓出来的。
帝皇没那能力,知道吧。
他肯定是和谁合作了,也许是亚空间中那些诡异的能量实体,又允许是其他危险的领域和神明:人类之主是从不介意在这些恐怖的地方,玩火自焚的,他制造出来的也是一大堆扭曲的怪胎。
疯子、战争狂、蠢货、贪婪的政客、还有信徒……
“……”
欧尔佩松用的鼻腔重重地呼吸了一次。
信徒……呵……
他紧抓着胸前的十字架。再次看向窗外的熙熙攘攘:第一批想要搬离完美之城的居民,已经在大街上等待着破晓者与凡人战士们的检查和安排了了,而基利曼的子嗣们则是站在更遥远的地方,进行其余的辅助工作,他们在这种大规模撤离的行动中的经验,显然比不上他们身着银甲的血亲。
至少在欧尔佩松看来,破晓者们在管理与抚慰这些凡人的技巧方面,堪称是艺术:穷极永生者脑海里的记忆,也很少有强大的军事组织能够像他们这样,做到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由几名破晓者和几百名凡人士兵经手,就将堵塞了数条街的上万名群众,梳理的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这些半神士兵就像是娴熟的牧羊人一样,对一团散乱的人群进行了简单的分类,让他们能够以最基础的秩序离开,前往下个关口,然后迎接更详细的分类:像这样的关口还有十几个,在人群最终走出了完美之城后,他们便会被划分成十几缕单独的,更容易被集体运走的小队伍了。
就像流水线。
或者……集中营?
想到了某些不好的词,欧尔佩松眯起了眼睛:在他的印象里,其他的阿斯塔特军团,比如说那些正站在两边,进行护卫与维系秩序工作的极限战士们,也未必不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很少有帝皇的天使会对凡人拥有如此的耐心。
以及经验。
“她可真不像他。”
永生者感慨着。
“尼奥斯大概也会心系这些行走于凡间的蒙昧之人,但他绝不会将事情做的如此细致:他会关心他们总体的命运,但他绝不会在意如何管理他们这些小事,比如说派遣心腹来疏散群众,她绝不是从尼奥斯身上学来这些的。”
“那,会是从哪儿呢……”
欧尔佩松喃喃自语。
接着,他突然没来由地想到了如果是那群禁军,来疏散这群信徒的话,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场景:仅仅是脑海中片刻的幻想,就让永生者止不住地笑出了声来。
“完全不像啊……”
他开始犹豫,是否要和那位阿瓦隆的女王见一面:一直以来,为了避免这位灵魂领域的大师能够觉察到自己作为永生者的不同,欧尔佩松甚至从未去过曙光女神号,他精准得把控着自己的功勋,保证让他时刻处在一个不起眼,却能让本人感到舒适的位置上。
但现在,与那位阿瓦隆之主的见上一面,也许是更好的主意:他已经太久没有得到与尼奥斯有关的最新情报了,虽然他对于帝皇到底想搞什么事情并不关心,但如果尼奥斯真把什么事情给搞砸了,那他欧尔佩松大概率还要被波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