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东盛笑着叫大家都坐下,等会议室安静下来后,他才说道:“同志们,今天把大家都叫过来开这个会,就是关于我们厂破产重组这件事情,我有了一个比较明确的想法,红星是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的红星,不是我柳东盛一个人的红星,所以我必须要跟大家交个底。”
说到这里,柳东盛讲道:“当前的形势我想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红星已经停工停产停薪大半年了,这半年来,森海采取了无数个肮脏下流的手段对付我们,我们一方面守卫工厂,组织生产,证明红星存在的价值,一方面通过正常渠道进行反映,寻求上面的支持,但于事无补,反而遭到森海一次比一次凶狠的打击!”
柳东盛扭头望着台下的工人们说道:“说实话,我柳东盛永远也忘不了在那场大火里誓死守卫红星的工人们,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对方肆无忌惮的进攻!他们现在还因为烧伤打伤而躺在医院里,有些同志因为半年多没发工资没有积蓄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有时候,我一想到这些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但眼下残酷的现实又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这只是刚开头,接下来他们还会有更阴险的招数!一直到我们离开红星的那一刻为止。”
这番话说的会议室里的职工们愤怒到了极点,个个大骂他们如今的上级公司森海集团,也横下一条心要跟森海集团对抗到底,但眼下他们更忧心红星的前程,纷纷问道:“厂长,现在咱们工人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红星还能恢复生产吗?市里面难道真的就不管我们的死活了吗?”
柳东盛讲道:“死活当然要管,但恢复生产已经绝无可能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各方面都已经骑虎难下,市里面要资金和森海的地皮推动时代商业巷这个大工程,森海要我们的这块地皮来推动整市机电行业的改制,而凰城集团也要我们的地皮来搞商业地产,红星的破厂已成定局。”
这是柳东盛第一次敞开心扉倾吐内心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些工人们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们抗争的唯一动力就是守护工厂,期望有一天能够重新运转起来。
现在,他们的领头人亲口破灭掉了这个希望。职工们的情绪立时就激动了起来,有人说森海想套我们的地皮那是做梦!也有人说大不了鱼死网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当中,还有一个理智的中层干部站起来大声问道:“厂长,照您这么说,下一步就是我们直接下岗滚蛋了?”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柳东盛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基本上就是这样,市里面的大局已定,谁也改变不了,但是下一步怎么安排大家,重新开厂也好,自寻出路也罢,我们到时候再一起商量,不过我想要说的是,现在既然破产已成定局,那么我认为我们没必要在这点上纠缠不清,这只会造成更多无谓的牺牲,我们现在应做的是,全力争取到我们应得的下岗安置费!”
柳东盛知道工人们的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也愤怒到了极点,他又讲道:“我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当年我们的厂子有段时间的经营状况不大好,资金链出现了问题,我为了筹措资金,曾经拟将厂区60余亩土地出让,当时各路买家开出的价码都在每亩25万元以上,但是今年3月份的时候,红星的破产重组绕过我们这些工厂的主人,由森海来主导,森海竟然直接与凰城集团签署协议书,凰城以每亩11万元的价格就买下了我们红星贵的跟金子一样的一百多亩地皮,这也就是说,我们的下岗安置费凭空砍掉了一半多!”
此言一出,工人们先是惊愕,随后是出离的愤怒:“真他娘的没一个好东西!好多人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下岗,就已经活不下去了,现在要连该得的下岗安置费都拿不到,这是逼大家一起到他家上吊!”
“我家那口子参加护卫队给厂子里救火落了个严重烧伤的下场,躺在医院里一直醒不过来,现在又要丢了工作,柳厂长,我这一家子老的老,小得小,以后可咋活哇。”一个抱着娃娃的女工人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厂长,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团结起来,坚持斗争!”柳东盛终于开口了,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红星是我们所有工人的红星的,不是它森海集团的红星,大家一定要认清这一点,追讨下岗安置费,我们师出有名!”
几个车间主任七嘴八舌的说道:“柳厂长,那您就领着我们干吧,狗日的森海集团断我们的活路,和他们拼了!”
工人们也喊起来:“厂长,上刀山下火海,我们听您的,你下指示吧!”
这时候,外面的雪更大了,北风呼啸。
柳东盛看着台下一双双饱含期望和坚定的眼睛,肩膀沉的如山一样重,心里却如同熔炉般滚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