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宁校场内,郭猛亲手解开孙安镣铐。锁链坠地声未绝,耿恭已捧来玄铁枪:"将军可记得五年前沧州赈灾?"他展开泛黄的《流民安置册》,某页朱批赫然是孙安笔迹。唐斌更牵出乌骓马,马鞍旁悬着孙氏祖传的环首刀。
当夜,孙安单骑入敌营。梅玉见主将无恙归来,手中令旗颓然落地。金祯劈碎中军帐前的田虎雕像,板斧深深楔入"晋"字帅旗。至天明,百面降旗自辕门次第升起,惊起太行山万千栖鸟。
百谷岭的栈道在月色下如蛇蜕皮。孙安卸甲白衣,独擎火把攀上绝壁。乔道清的道观隐在雾中,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孙殿帅是来当说客?"
"是来送还古剑。"孙安掷出半截青铜剑,正是当年二人在五台山结义的信物。乔道清拂尘卷起断剑,见缺口处新镶的磁石正吸附着半块虎符——恰能拼成完整的晋王印。
三更雨落时,道观丹炉轰然炸裂。乔道清披发仗剑而出,将田虎手谕投入火中:"明日辰时,贫道要见见那位屡次胜我的刘娘子。"
五更残月斜挂百谷岭时,乔道清将七星灯阵摆满三清殿。青铜灯盏按二十八宿方位排列,灯油掺着太行山特有的赤鳞鱼脂,焰心泛着诡谲的青光。他手持铁拂尘立于阵眼,望着拾级而上的刘慧娘冷笑:"夫人可识此阵?"
刘慧娘素手轻抚殿前龟趺碑,指尖停在"开元七年重修"的铭文上:"道长摆的是改良版九宫八卦阵,可惜..."她忽然抬袖扫落三盏灯烛,"贪狼位多摆了两仪灯,反把生门堵死了。"
乔道清铁拂尘猛然击打地面,灯阵应声旋转如星斗移位:"那便请夫人破阵!"刘慧娘却从袖中取出磁石粉,随风洒向灯阵。青焰霎时变作幽蓝,北斗方位的三盏灯竟自行熄灭。
"道长可知赤鳞鱼生于磁穴?"她拾起熄灭的灯盏,"这灯油遇磁则黯,恰如田虎大军遇正师则溃。"说着将三枚铜钱投入阵中,钱眼正对殿顶藻井的河图纹样。灯阵突然错乱,显出条直通阵眼的生路。
乔道清须发皆张,挥袖展平丈余牛皮舆图:"夫人且看这太行兵势!"图中晋宁、昭德等要冲插满朱砂小旗。刘慧娘却用银簪划开地图夹层,露出底层暗绘的水脉走向:"上月道长火烧虎跳涧,可知毁了多少村落水井?"
她突然将茶汤泼向地图,浸湿处显出墨字——正是百姓联名血书。乔道清踉跄后退,撞翻的灯油在地面流淌成卦象,赫然是"泽水困"变"地水师"。
三更梆响穿透云层,刘慧娘推开道观轩窗。山下流民营的点点篝火映入殿中,恰与星图呼应:"道长观星二十载,可曾见过这般紫微垣?"她指尖划过夜空,"民为星辰官为斗,田虎帝星早被百姓怒火焚尽了。"
乔道清手中铁拂尘当啷坠地。他忽然想起月前夜观天象,太行山野确有万点赤光升腾,原以为是战火,实则是流民营的灶火。供桌上的签筒突然炸裂,百年桃木裂痕竟拼成"顺天应人"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