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光渐染凉苏屋房,街边升起寥寥炊烟,正处百业待兴之际。
而苏府庭中点点桃花亦探枝首,正含羞带怯地望向那翩若惊鸿的红衣少年郎。
苏琼提着剑,动作散漫,却剑势凌厉,让闯入的桓凌不禁眼睛一亮。
待那雌雄莫辨的少年郎挽了剑花,收了剑势,面色无奈地看向桓凌,说道“你这病才好,就跑我这来,想干什么?”
桓凌一脸开朗天真的模样,小跑几步,笑道“跟着你。”
苏琼对面前这个不断发出闪光攻击的少年很无奈。
要不是知道你心思单纯,我严重怀疑你对我有意思。
她盯着桓凌,沉默了一会,想了想,说道“我教你使枪?”
桓凌一听,更兴奋了,直接拉着苏琼,各种求教。
苏琼也不耽误,直接招呼着下人,把枪提来,接着就耍了几招,叫他模仿。
桓凌也算天赋异禀,很快就上手了。
苏琼见此,就多教了他几招,就把他晾在一边自己练习,而自己就乖乖地在鸡蛋里挑骨头。
桓凌从小跟狼群相处,多年的狼群生活,练就了他野兽般的直觉、反应力和敏捷力。
这是世间少有的武功奇才。
也因为这个,京城里有不少达官贵人出高价买下狼小孩,将他练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还是那种死忠,逃是不可能的,他们没有自我思想。
而京城里的肮脏事多不胜数,她从那家伙嘴里就听了不少,听多了,也就觉得,就那样吧。
苏琼撑着脸,看着他有些出神,脑中突然想起一些画面。
一个年幼的少年抱着枪,眼中含满星辰,期待地看着不远处温柔轻笑的青年。
想此,苏琼闭了眼。
父亲……
一两个时辰后,苏琼就叫来下人端来零嘴,放在桓凌面前,嘱咐了几句,就独自一人来到祠堂。
祠堂的开门声依旧沉厚,场面依旧悲壮。
苏琼关了门,径直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看着这苏家祠堂上列祖列宗。
从小到大,她就觉得这个地方,永远是自己的心中净土。
她总能在这静下来,总能在这找到自己的心声。
而现在,她心里却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
或许……那个心声早已刻入苏家人的灵魂,无需再说。
她眼中闪过一丝轻松的笑意,扫过这祠堂上一座又一座,郑重地三叩三拜。
三叩是问先祖,问先贤,问的是自己的良心。
三拜是拜英魂,拜风骨,拜的是这无愧天地。
她起身,再看堂中的牌位,转了身,推开了门,望向这湛蓝的天,笑了。
这之后,苏琼携领众人,披麻戴孝,主持着那场惨烈的战役后的葬礼,看着那将士的尸骨渐渐埋入黄土,埋进了乘霄山。
也终在看不见的那刻,凉苏的百姓哭出了声,见至亲之人彻底没了身影,见那有名的变成无名的。
苏琼一身红袍银甲,单膝跪地,取来斟满的酒杯,倒入了黄土,敬了英魂。
在那片哭声中,苏琼鼻头微酸,却不能留恋停步,她又携着苏家人,带着那玄冰棺,来到她母亲的坟前。
那本是开满桃花的地方,可惜时间未到,并无芳菲尽落之景。
苏琼很是可惜。
毕竟,他们约好的,不管怎样,都会在桃花盛开之时相逢。
那时是怕父亲去了战场,回不来。
现在父亲回来了,只是没见她。
想此,苏琼眼尾微红,默默地走到玄冰棺前,看着那面色平静的青年男子。
热泪滴落在玄冰棺上,转瞬即逝。
她笑道“父亲,回家了。”
听言,本就眼眶发红的双生子分别攥紧了早已泪流满面的苏欢的衣角,抿嘴咬牙,憋着泪,不敢哭出声。
苏宁紧紧抿着唇,坐在轮椅上,攥紧的手早已流出血来,身体不断颤抖着,眼眶泛着泪意。
夏恣站在他身后,眼眶微红,轻拍着苏宁的肩,咬着唇,不敢跟任何人对视,只是死死盯着那玄冰之中的人。
纪云川也仅仅是站在苏宁一旁,沉默不语,以表面冷静掩住袖下的颤抖。
而苏府的下人,更是早已泣不成声。
谢矜几人默默看着这一切,比起悲伤,更多的其实是对英杰逝去的遗憾惋惜。
而沈然则多了一层对长辈的敬重,他笑着说“苏安侯爷,在我印象里,他一直对身边人温和谦逊,祖父说,他是当之无愧的儒将,待人仁厚却又赏罚分明,但唯独自己的妻子没有底线。”
谢矜默默看着,没有言语。
桓凌早就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只是静静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