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在医帐里。
板床上躺着血淋淋、气息微弱的孟不凡。
孟将军的盔甲被辽兵围攻着挑破了,肉体就像被践踏过的碎壳蜗牛,从肩膀到小腿,到处都是翻卷出血肉的刀伤和箭伤,数不过来。
医师说没有包扎的必要了。
“孟叔....”季清欢跪在床边攥住孟叔满是鲜血的手掌,不停的搓着,想叫他的掌心暖起来,不敢细看那些伤口,每一道都像疼在自己身上。
记忆中孟叔话少,却会在许多时候悄悄往他手里塞冬瓜糖,喊他元儿。
每次伸过来揉脸的掌心粗糙宽厚,厚茧子能扎的季清欢脸疼,掌心温度却很炙热。
但现在,他孟叔的手好凉。
孟不凡长相普通却生有一双鹿形圆眼,忠厚仁义,从前他眸色是凌厉发亮的,此刻只剩僵直涣散,极力颤动着指尖,想握住季清欢的手。
一说话唇角就有血沫子涌出来,眼神直梗的瞪着床幔。
“...元儿...咳,元儿.....”
“孟叔!孟叔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季清欢挪膝跪的更近,强忍着哭腔呼吸颤抖的不成样子,心疼的快要崩溃,“你别走,你们别走,你们不要我了,孟叔。”
二叔,三叔,四叔,七叔,八叔,九叔.....
现在又要离开一位叔叔。
好多人,疼爱季清欢的好多人都找不到了。
都走了。
这叫人无力回天的乱世。
季清欢是真恨呐!
床边围着的还有陈老五和牛得草,这老哥俩儿眼眶猩红泛出泪意,盯着床上的老友。
季家将领后面,还有跟过来的韩问天和韩枭等人。
他们是过来听听季沧海此刻的下落。
“...回营遇伏....箭多.....”孟不凡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拼命吞咽着翻上来的血,竭力把每个字都说清楚,“...有个猛将,将军认得他,叫、叫贺铮......”
“....那贺铮武力极强,我方、疲累不敌。”
“将军...中箭昏厥,我没能救、救他....”
“他们往东...望海崖下.....”
“元儿....”
“——快去!”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下,孟不凡一双泌血的眸子彻底暗下去。
“孟叔?”季清欢只觉得掌心这只手忽然散了力,任凭他抓都抓不起来。
血太多了,腻滑的很。
“孟叔!”
“老孟!老孟!”
“孟将军——!”
季家军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哭嚎声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