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雪早就停了。

她昨晚迷迷糊糊的一宿没睡踏实,起来照着镜子,眼圈发黑,眼皮也是肿的。

怕被婆家人看见,以为她回来第一天就跟姜广军吵架是对婆家人有什么不满,用浸过冷水的毛巾敷了半天,瞅着才好多了。

洗完脸,将麻花辫盘起来,炉子上的水开了,于红霞给灌到暖瓶里。

她公公李昌顺起来了,从卧室里出来时看了一眼,见炉子生着,就去外面了。

李昌顺今年五十一,两边鬓角有些花白,他是姜广军的亲生父亲。

他跟姜广军的母亲姜凤淑生了三男三女六个孩子,只有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姜广军随了母亲的姓。

李昌顺算是上门女婿,他老家是HN的,十几岁上逃荒来的京市。

当时他饿得快要死了,倒在胡同里,被姜老爷子背回来,一碗米汤灌下去救活了,后来就收他当了徒弟。

姜老爷子是个木匠,祖传的手艺,不过人走的早,解放前就没了。

姜家原来有儿子,打仗时牺牲了,老爷子临走前做主,将小女儿姜凤淑许给了当时一穷二白的李昌顺,条件是要他们生的第二个孩子,无论是男女都要姓姜,给老姜家留条香火。

李昌顺自然答应,反正都是他的孩子,姓姜还是姓李有什么区别。

这处院子不大,是个一进的,总共住了五户人家,每户至少出动了一个人扫雪,李昌顺出来没一会儿雪就扫干净了。

姜广军放下手里的扫把,“爸,我出去转转。”

李昌顺“嗯”了一声,跺了跺脚,转身进屋来了。

于红霞第一次回婆家,感觉哪哪儿都别扭,哪哪都不熟悉,她把水烧上就不知道干点什么了。有心想把早饭做了,可厨房门上挂着锁,她没有钥匙。

李昌顺进来,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才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她,“这是厨房的钥匙,先把玉米面糊糊煮上,再热上几个馒头,粮食在橱柜里,你自己找。”

于红霞点点头,接过钥匙去开厨房门。

厨房搭在外面,也就五六个平方的小耳房,还一分为二,一半当厨房,一半当仓房,仓房里放着煤球跟冬储菜还有些杂物。

厨房里没有灯,不开着门,里面黑乎乎的,而且横窄竖长,一个人进去还可以,要是两个人以上肯定转不开身,平时做完饭都是锁着的。

在里面靠墙的位置有个橱柜,上下两层,上层放着盆碗筷子,还有十几个冻得硬邦邦的二合面馒头,下层有几个粮食袋子。

袋子里粮食不多,也就能吃四五天的样子,其他粮食肯定是她婆婆收着呢。

于红霞先将炉子捅开,换了蜂窝煤,放上双耳锅加好水,再从袋子里舀出少半盆玉米面来,用凉水搅匀。

她一边等着水开,一边从靠墙的坛子里捞出两个芥菜疙瘩,洗后切成细丝儿装到盘子里,这么会儿功夫锅里水开了。

于红霞将凉水搅拌过的玉米面倒进锅里,拿起长柄勺子顺时针搅动,很快,玉米面特有的香气便扑鼻而来。

“姜师傅,起这么早啊?”院子里响起女人说话的声音。

于红霞才回来,对这院子里的人不熟悉,听不出来是谁。

“小丁,你也够早的。”听着后面这动静是她婆婆。

果然,外面话音刚落,一头齐耳短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姜凤淑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她手里拿四个鸡蛋,“红霞,把这鸡蛋蒸上,多点两滴香油,给我大孙子吃。”

她说话时瞥了眼锅里的玉米糊糊,不干不稀的正好,满意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