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静静的看着她,伸手,为她将被子掖了掖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不仅苍白,那惯常冷峻的眼神中,似乎迷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沉痛,两个人又沉默着相对了许久——事实上,是商如意将脸偏向一旁,而他专注的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说出了两个人相对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可这一次,商如意没有任何的回应,她只是木然的低垂着眼睑,而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瞳中,连光,也没有。
宇文晔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她。
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的眼神闪烁,干涸开裂的嘴唇几次开阖,像是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再说出口。
过了许久,有人敲门,轻声道:「二公子,该——」
后面的话没说完,宇文晔已经道:「知道了。」
外面的人立刻安静下来。
宇文晔又低头看了商如意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只轻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只是,在他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商如意眼睫轻抬,这才恍惚的看到,他的身上虽然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但,却有几个地方洇着淡淡的红色,而当他推门出去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迫不及待的道:「二公子,该换药了。」
宇文晔沉沉道:「下去再说。」
说完,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商如意仍旧木然的低垂着眼睑,他沉默的将门掩上。
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用不着仔细打量,商如意也知道自己置身一处不算太宽敞的房间,门窗紧闭,可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水汽,而且,随着自己神智和感知的恢复,她感觉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起伏,所以,这个房间应该是一处舱房,而他们,是在一艘船上。
所以……他们,已经离开江都宫了?
平安的离开了……
那里发生的一切,美好的,破碎的,血腥的,残酷的,都已经过去了……?
商如意不知道此刻自己到底是难过还是难受,又或者二者皆有,她虽然经历过很多事,甚至也经历过生死,但,手握长剑,看着剑锋从皇帝的咽喉划过,鲜血染红一身的经历,足够令她心神具碎。
她甚至怀疑,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那个时候,她不是已经痛得快要死去了吗?为什么她没有死?
想到这里,一滴没有意识的滚烫的东西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在她苍白的脸上划过一道无言的痕,最后落在青丝中,倏地便消失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图舍儿的声音响起:「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商如意终于有了一丝动容,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嗓子却干涩得说不出话来,但图舍儿已经推门小心的走了进来,一看到她,立刻又惊又喜的扑上来:「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
商如意睁大眼睛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
但图舍儿也根本不需要她开口,分别的苦涩令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自持,抱着商如意就是一阵哭,一边哭一边将这些日子的委屈说了出来。
也是从她的话中,商如意才知道了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
原来,那一夜,当卧雪将她从庄子上带走之后,整个庄子立刻就乱了,众人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还要面对宇文晔重伤的危机,图舍儿险些急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