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内,雷声轰隆,在拓跋拓跋明月的心上闪过。
她哆嗦了一下,回转心神后翻了个身,陷入沉思中。这样的夜,孤衾之人本就难眠。更何况,合着滂沱之雨的浓黑,一层一层地将她裹缚,让她挣之不得,解之不开。
时间流淌在指缝间,不知不觉中已过了半年。她的恨意,也在这城阙尽处慢慢深刻起来。携着一腔恨意,她捏紧了手中的诏书。
早已有识时务的王臣,将那封谴责沮渠牧犍的诏书,抄送至她身畔。
原因很简单,大难当头,人纵无谋富求贵之心,亦有惜命恤子之情。没有几个人,不敢不来攀结这个主宰他们命运的女人。
诏书已被拓跋明月翻看了数次,比之沮渠牧犍还要熟稔。
也难怪,数日以来,他忙于突围破困,哪有闲情再与她争长较短呢?
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他也不肯来向她求恕乞饶,摆出伏低做小的姿态。是吧?他虽无睥睨天下之才,却也有几分桀骜不群之气。
太延五年,这注定是一个名垂史册的年份。
大魏皇帝拓跋焘挥师西下,苟延残喘的河西国,只能献城投降。
敦煌、张掖、姑臧、武威……都将被并入大魏的舆图之中,凝成永恒的荣耀。
不知道,沮渠牧犍会在何时何地,反省自己负隅顽抗的愚蠢之举,但她相信,这一日,不会太遥远。
为了对阿干的统一大业,她牺牲了两年的人身自由,赔上了一副健康的躯壳。到底值当不值当呢?她微笑着想:而今,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打断拓跋明月思路的,是沮渠牧犍摇晃的身影和他满口的酒气。
他将她从围屏榻上一把抓起,像是抓住一尾小鱼,可她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只含笑望着他,那目光却幽幽凉凉,如携中夜之霜。
热的笑靥,冷的目光,在他眼前奇异地交汇着。
近身宫婢管彤却急了,忙要来拦,但又在她主君无畏的目光中滞了滞,立定原地,寻思道:殿下说过,他不敢。
果然,沮渠牧犍发泄愤怒的方式无非是咆哮。
“你等这天,等了很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