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登高望远,原以为脚下的山峰就是终点。
——其实不然,眼目所及的群峰也会再次成为终点。
看多了群峰,还会向往河流;拥有了河流,亦想拥有大海。
但,大海又何曾成为过个人私产,没有敬畏之心,人也终会被吞噬。
此刻,齐麟就觉得自己已在被吞噬,吞噬他的不是别物,恰是他现下所拥有的一切。
“汝是鱼否?”一婉柔声飘来,如一道春风般使人耳目一新,春风能使万物绽绿,其声也使得齐麟骤然定眸。
在他确定下来人是谁后,也不禁感叹——终是看轻了杜芸卿。
或许,这便是女人的魅力所在,你永远无法得知一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能挥散出多大的能量和智慧,掩盖下她们智慧和能量的又恰恰是她们自己,因为单是她们的美貌和体态就已能迷惑所有人。
“假如,庄子在说出“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后,惠子能再反驳一句“汝是鱼否?”,还真不敢去想庄子会如何接话。”
齐麟,痴笑道:“杜掌门既提出这一问,想必心中已有了答案。”
杜芸卿弓腿一礼,莞尔一笑道:“庄子自然不是鱼,他若是鱼便也就不是庄子了。”
齐麟,摇头道:“那本王也不是鱼,若是鱼就该畅游在大川溪流中,也绝不会在此饮酒。”
他随之端正身姿,探首道:“抱歉,本王身在云阙门却犯了酒戒,还请杜掌门莫怪。”
杜芸卿,笑道:“王爷非我云阙门弟子,又怎知自己犯了酒戒?”
“若王爷只是以他处门规为例,未免有些狭隘。”
“哦?”齐麟眸光一亮道:“难道,云阙门并无酒戒?”
杜芸卿淡笑,仰月道:“戒与谁看呢?大道既在心,又何必在乎外界眼光?就算门规再严,想喝酒的人也自有能喝到酒的办法。”
齐麟脸色渐渐黯淡,静默不语。
杜芸卿,接着说:“方才王爷和方莫的谈话,芸卿已在房顶听得真切。芸卿之行为有失磊落,还请王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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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麟看向杜芸卿,缓慢问道:“杜掌门既来寻本王,定想赐教一二,还请直言不讳。”
杜芸卿微微一笑,“其实,王爷并非弑杀之人,心中一直都装着百姓,不是吗?”
齐麟,勉强一笑,“看来,杜掌门偷听墙角后,还真对本王有了点了解。本王不见方怡,只是不想北疆面临战火,更不想百姓不得安宁。”
杜芸卿,道:“可王爷真该畏惧吗?”
齐麟,怔眸道:“何意?”
杜芸卿,回道:“王爷之所以怕起战祸,全因王爷是镇北王。倘若,王爷不是镇北王呢?”
齐麟不言。
杜芸卿,又道:“这人啊,有时真的很奇怪。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全因他们不知自己是谁,倘若知晓自己是谁,又怎会做出诸多自不量力之事呢?可到最后,仿佛每个人又都知晓自己是谁,前怕狼后怕虎的,总有找不完的理由。”
齐麟瞬间紧眉,喃道:“你的意思是...本王不是本王,本王又是本王...”
杜芸卿含笑点头,“王爷不认为自己是镇北王时,自有翻山倒海的勇气,昔年在景都做一纨绔时也没见王爷有这般忧思。可现下,王爷被镇北王的身份所困,所忧所虑皆是身为镇北王的困扰。”
“白日里,王爷曾提议让我成为武林盟主,我思量再三后,倒也觉得无何不可。只要王爷您一直是高高在上的镇北王,那这武林盟主我杜芸卿也做定了。”
“可,眼下王爷怕是已不想再做镇北王了,我又如何去争武林盟主之位呢?”
齐麟猛然一震,心头不禁一紧。
——杜芸卿说的没错,她能成为武林盟主的前提是自己的那块玉佩能发挥出滔天权势。假如,自己不再是镇北王,谁又会去畏惧那块玉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