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喧哗没有进入当事人的耳朵里。
贺屿薇在临睡前把行李整理好。
她的行李和刚来农家乐时相同,字典和饼干盒。但是书包里也多了一双新鞋。不知道是余温钧还是李诀送来的,扔也不敢扔,穿也不敢穿。最后塞在书包里。
贺屿薇临睡前,仍然抱有最后的期盼,余家改变主意,而她也不需要离开农家乐。
一想到要去陌生的地方,贺屿薇的喉咙就变得干。
她吞咽几次,反复地翻看破旧的英文字典,尽力把那些单词记到脑海里。黄色纸上只有蓝色和黑色的字体。Bon-ker「英,幽默」:发疯。造句,乘飞机去东京一天?你准是发疯了。
贺屿薇想,一切也许都发疯了。
关灯前,丽丽再次开口,她的声音隔着黑暗幽幽地飘过来。
“喂,你平时的那个曲奇饼干盒子有装着什么东西。珠宝?钱?”
贺屿薇把化纤的薄被子拉到身上,闭着眼睛轻声说:“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贺屿薇继续一大早在后厨刷碗,这是她最后的工作了。
她可以躲在宿舍里,什么都不管,可是她需要做体力活动,这样才能理清思绪。
马上就要去见余哲宁,他知道哥哥做的事吗,他知道她要来照顾他吗?她在余家做得工作究竟是什么,要是她搞砸了会被灭口吗?
还有神秘的兄长。那一张面孔,贺屿薇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
“屿薇,你要不要把茄子干带走一点?”大厨冷不丁地问。
贺屿薇抬起头。在农家乐工作这几个月,她几乎不和任何人交流,和大厨说的话算是最多。胖乎乎的大叔教她做饭,也从来不去问她的过去。
“开心点。人啊,活在哪里也不都是一样讨生活。”大厨叼着烟,继续慢悠悠地说。
这句话仿佛安慰着她的心。
炉灶里,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寒风一阵一阵地敲打在厨房的窗面。贺屿薇拿着茄子干回到宿舍,但刚打开门,却发现丽丽鬼鬼祟祟地趴在自己床上,书包打开,丽丽此刻正试图用剪刀划开被塑料胶紧紧粘住的曲奇饼干盒。
贺屿薇立刻扑过去:“你在做什么?”
丽丽被贺屿薇猛然推开后,吃了一惊,但随后就倒打一耙:“咱俩可是住在一个屋里,你在临走前不会偷我的钱吧?所以就打开你行李看看。这个饼干盒里这么重,里面装着什么?”
“什、什么……血口喷人!”贺屿薇的脸涨得通红。
她的脸皮极薄,有时候根本没做错事,仅仅是发怒都先有一种排山倒海的羞愧感。她也会委屈和悲伤,可是表达感情需要一种勇气。在情绪最激烈的时候,她总是陷入尴尬和失语。大部分时候她都很讨厌自己,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白痴和软脚虾。
丽丽斜着眼睛看。贺屿薇目光里的悲哀和脸上的那股嫣红有一种别样的妩媚和脆弱,让人内心烦躁。
听说这个笨手笨脚的土气女孩要去城里当保姆了?哼,凭什么?她哪里不如贺屿薇了?
丽丽继续骄横地抱着胳膊:“装什么啊?听说昨天有一辆大奔在这里。”
贺屿薇不知道什么叫大奔,但这个时候询问就会被嘲笑,丽丽向来不太喜欢自己。如果一个人不喜欢自己,她也绝不会为自己辩解,更不会主动示好。这大概是贺屿薇内心小小的清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