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别再喝了,好吗?”她只好走上前,扫视着每个人的面孔。
“女士,酒可是好东西,越多…越好。”副官声音沉重,她突然意识到他有多烂醉。她心里很不好受,决定要尽快逃走。
“你们早点休息,”她说。“明天可能会是漫长的一天。”
“遵命…”他含糊地说着,突然倒向一边。玛丽亚下意识扶住了他,然而他毫无征兆地呕吐起来,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到了玛丽亚的脚上。玛丽亚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他气喘吁吁地吐完,再拿出手帕,擦了擦他的嘴角。
“对不起,女士…”他口齿不清地说,“格罗斯特,那混蛋说得对。我就是个傻瓜。”
“别这样。”玛丽亚把他的身子扶正,又揪了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很抱歉让你替我挨了一拳。”
“那一拳打得真不错。”副官把自己的酒瓶递给她,“再重一点,也许我就能躺在病床上安心睡觉了。女士,”他吞了口唾沫,“我害怕打仗。”
其他人虽然沉默着,但他们的想法显然和副官一样。他们要么一声不吭地喝着酒,要么在保养武器的简单动作中寻找平静。每个人都为自己要在第一线孤军奋战感到沮丧,他们甚至开始怨恨玛丽亚——为何要流自己的血让异端获得宽恕——虽然他们内心深处知道并不是这样。格罗斯特是个嗜杀成性的蠢货,单单这点就足以证明玛丽亚没做错什么。
“这很正常。”玛丽亚接过酒瓶,在副官身旁坐下。“不害怕打仗的人,要么是天生的傻瓜,要么是已经疯了。”
“可我看您就不怕。”
“我不疯不傻,但也离疯不远了。”玛丽亚喝了口酒,继续说:“还记得我第一次与人比拼剑术的时候,我害怕地僵住了——没法思考,没法逃跑,除了闭上眼睛,等待剑刃迎头劈下,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对手不收剑,我就没命了。”玛丽亚回想起往事,目光空洞起来,“你们和我不一样,所以害怕即将到来的战斗也是无可厚非。我想想,你们得克服恐惧,将它转化成你们的优势。”
“女士,什么叫‘把恐惧转化为优势’?”
“恐惧能帮你活着,它会告诫你为何不要在悬崖边饮酒跳舞。”
“也只有傻瓜会那样做。”
“我换个说法。假如你能控制,恐惧会给你力量、速度和清晰的头脑。但如果你被它支配,它会让你反应迟钝,大脑一片空白。”
“那您?”
玛丽亚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搭在剑柄上用力一握,眼眶里闪过苍白的火光。长长的披风像死神的裹尸布般无风自动,锋刃在剑鞘里不安地震荡,听起来好似恶魔的低语。附近的战马在莫名的恐惧中惊起嘶鸣,周围的士兵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压迫感抽干了空气,如浪潮般向四周滚滚而去,剑锋的嗡鸣声中充满了尖叫、愤怒和痛苦的哀嚎,还有饱受折磨的灵魂的哭泣。
虽然下一秒,玛丽亚就收回了力量,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几个人跪了下来。剩下的人也咬紧牙关,冷酷地承受着风暴过后的余韵。
很少有人知道,像玛丽亚这种因偿还税务而被迫服役的人中,只有最虔诚最凶残的才能活到成年。与一般骑士侍从不同,他们没有选择的自由——要么被培养成残忍的战士,要么被无情地淘汰。从他们被教导如何使用武器的第一个月起,杀掉比他们弱的人才有资格活下来侍奉全能之主就成了烙印在他们灵魂里的教条。与玛丽亚同期的孩子中只有三十人活了下来,他们每一个都至少是小队里的冠军。
“我不会恐惧。”她呷了口酒,“我就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