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但我——”

“你是不是很遗憾？”李佳插嘴说道。

高阳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没有丝毫的迟疑，“无怨无悔。”

“你要是不后悔，就别承认自己做错了什么。”看到老人在自己面前哭泣，李佳很是心疼。他没有做错什么，但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他并不后悔，所以，他没有理由承认自己的错误。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高阳红微微一笑，这可是自己的老婆，也是自己的老婆，也是自己的老婆，自己这条小命都可以交给别人。

“免礼！”李佳将目光移向别处，他辜负的那些人，如今都已死去，他本就没有向她下跪的资格。

“不是，我是在说，我还是有希望的。”

“这还用说？”

李佳认为自己已经把事情弄明白了，便要回去，没想到他摇了摇头。

“十五年了，我一直没有收到外面的讯息，这次行动结束后，家人就告诉我了。”

他做什么都可以果断，但是在家人面前，他却怂了。十五年来，他对家人的亏欠，就像一碗毒药，让人难以忍受，让人难以忍受，让人难以忍受。

李佳望着高阳的红色身影，心中既同情又崇高，但是她无法替原主，也无法去替那四个子女去宽恕。

他抛弃了自己的家人，抛弃了养育他多年的双亲，抛弃了在家乡坚守了十多年的原配，抛弃了四个未成年的儿女。

他抛弃了自己的家人，害得自己的妈妈和老婆都为了自己死去，自己的四个子女变成了孤儿，自己的爸爸也在自己的面前失去了自己的儿子，自己的残忍给自己的家人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若不是她误打误撞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取代了已经去世的原主人，这些孩子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即使高阳红再厉害，也是一家之敌，用家人的苦难成就了自己的崇高，他根本没有资格被宽恕。

如今，他忽然归来，就算大家都不肯饶恕他，也无法再以道义之名，对他们进行谴责。换位思考一下，没有人愿意要那样的老公和爸爸，谁也不会愿意，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害死。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责任的，这个道理高阳宏不可能不懂，可是事实却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当他真的去面对的那一刻，那种痛苦将会百倍千倍。

可是他很难受，最难受的是那些他决心要抛弃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对错之分。

李佳忽然觉得，自己的回来，对于原本就很幸福的一个家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就算是她这样的外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会有一些感触，更别说那些被卷入其中的小孩了。

他们早已习惯了失去了爸爸，如今忽然见到已故的爸爸，得知自己竟然被遗弃，不知会作何感想，再多的补偿也弥补不了心中的空虚与痛苦。

李佳哭泣着，她在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然后回到房间里坐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阳红却迟迟没有出现，他的床头柜上放着好几个大包，看样子里面装着很多东西。

如果他没有回去也好，李佳现在还没有想到要如何和自己相处，就算将来儿女们都原谅自己，自己也不会成为自己的老婆，哪怕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自己还有一个魂魄，她很担心自己会在死亡之后，再也无法见到原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李佳的手机再次响起，她拿起手机，却发现手机信号很差，根本无法接通，最后她只好挂了。大概是那个小孩在催促她回去，这次出门可真够长的，如果不是这些年家里都有了电话，儿女们都会担心她一年一年地出去玩。

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一手带大，一手带大，又是她一手带大的，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洗清的。虽然，他没有回家，但是她和冷少霆，却可以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这一夜，高阳红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李佳醒来之后，梳洗完毕之后，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晚苍老了好几岁。

“娇娇。”他用一种不正常的嘶哑语气朝李佳走去。

正在梳着发髻的李佳，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怎么休息，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大事件，她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就觉得双眼有些红肿。

“怎么了?”陈曌疑惑的看着他。

“要不要回去？”

“你为什么要回去？是不是要回家，跟那些被你遗弃的亲人们说声对不起？”

高阳红沉默片刻，忽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自知没有资格请求您的宽恕，也没有必要再来打搅您的正常生活，就是想来看一眼您们是否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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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就凭你？”李佳差点没被气死，这结果他还不清楚，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父亲，这还能好吗？

李佳昨晚见到他，本来还以为他会回来，不过经过一晚上的酝酿，他已经不适合回去了，所以今天的话也不像昨天那样礼貌了。

李佳将手中的发梳扔到了地上，直视着他的双眼，“你真的在乎他们是好是坏？不要忘记，在你心中，自己就是一名士兵，不是一位丈夫，更不是一位爸爸，有何资格去在乎他们？你到底用的是哪一种，你还是高阳，还是我们一家人？”

李佳并不是在为自己说话，她是在为自己的儿子说话，如果他回家，肯定会被质问，她很清楚，做了这么多年的妈妈，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李佳没有选择，但她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她有权利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想法。她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能娶到这么一个人，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怕是会更惨吧。

高阳红急声说道，他怎么也没料到，昨晚还算平静的老婆，竟然会突然情绪失控，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听到他的辩解，李佳嗤笑一声，说道：“使命？你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你可明白自己是一位儿子、一位丈夫、一位爸爸？你有没有考虑到，你的家人都在等着你回来？”

“我是当兵的，娇娇！”高阳红声嘶力竭地喊道。

“没错，你是士兵！李佳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明白，你比我更难受。不过，娇娇，这个世界上还得有我这种人才，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来做，所以我不会有任何遗憾。”

高阳红嘶阴恻恻的说道，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他很无助，也很难受，但是，他没有任何的遗憾。他们明白，他们难过，却无法原谅。

这是一种悲凉，也是一种光荣，任何一个稳定的国家，背后都有着无数的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们用自己的鲜血，用自己的鲜血，换取了无数个家庭的快乐。

李佳双眼通红，那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冷漠，“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你现在肯定换了一个新的身份！你要是问我们好不好，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都很好，每个人都很快乐，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成功的职业。”

因此，十五年前，或者更久之前，他就把自己安排在了最后面的那个家人，现在，他也没有必要再插手了。

虽然听起来有些残酷，但这就是现实，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太好了，太好了。”

高阳红心中亦是百感交集，十五年的隐秘行动之后，他终于走出了基地，可眼前的天地却早已与十五年之前截然不同。军队当然会给予他相应的赔偿和权利，同时也会给予他一定的约束。

在执行任务之余，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多年未见的亲人，经常会想到孩子们有没有讨厌他，有没有结婚，有没有娶妻生子，有没有自己的爹娘。

当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家人的信息都被呈到眼前了，他却不敢看。他觉得自己不该回家，不配回家，但他却忍不住，犹豫很久，他还是买了回家的车票，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令他没想到的是，刚一上火车，他就碰上了他最对不起的人，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她看着远比实际年龄年轻，和十五年前一样漂亮，还多了以前没有的风情，她过得很好。

只是，她恨他！

高阳红再一次离开了车厢，他把他的行李都带走了。他告诉李佳，他要想一想，他该怎么回去，才能让不知情的孩子受到的伤害少一点。

李佳头疼不已，他还是想回去，她没办法拦着他，也没有理由拦着他。

她在考虑，自己该不该和几个孩子通个气，是选择让他们在见到自己死去的父亲回家的时候震惊痛苦，还是选择母子商量，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答案，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火车上过了好几天之后，李佳在临安市火车站下车，直接坐出租车回家。

八年的时间，高家多了一个儿媳妇，一个女婿，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子。一家十五口还是住在原来的那个花园洋房，即使他们在外面都有了很多房子，但谁都没有搬出去住。

无论多么和睦，矛盾总是少不了，人多了矛盾也多，李佳劝他们分家，可是谁都不愿意，她又不常在家，也没有管太多，只能任着他们来。

到了家里，李佳放下心事，和意外的家人吃了一顿晚饭，便让四个孩子和她进书房，召开新一轮的家庭会议。

“娘, 你又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了？”

几个孩子坐成一排，都很无奈地看着李佳，上一次她宣布的重大事件是在三年前，她从此退休，不再管理家里的生意，所有的事情都放给了他们。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她在开玩笑，可这事之后她就真的到处去旅游了，一出去短则大半个月, 长则一两个月, 简直比他们做生意各地跑的都还要忙, 除了春节那几天，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不超过十次。

他们都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爱出去，明明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外面没什么好玩的，她还非要出去。想要联系到她只能用电话，还好大家的生意做得很不错, 不然光是电话费都能让他们破产。

看着几个孩子的表情, 李佳没有说什么, 要是平时，她还会跟他们讲一下到处旅游的好处, 可是今天的她没有这个心思。

这件事，她是想说也得说，不想说也得说。

“你们好好坐着，我要跟你们说件事, 你们听了以后不要太激动，也不要太冲动，应该仔细地考虑要怎么办。”

看李佳说得严肃又郑重，四个都已当了父母的孩子也跟着严肃了，高明义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不要激动？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啊？”

“娘，你就尽管说吧，我们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什么情况没见过。”他们这几年做生意也不都是顺风顺水，见过的好事坏事大事小事不是一两件，承受能力已经比最初那段时间好了不止十倍，一般的事情已经难不倒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