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小时候被丢进水里差点活不下来,一直在克服怕水的阴影;知道他被人贩子踢断了肋骨、打折了手臂,差点落下终身病根;知道他做工受年纪大些的欺负,拿不到工钱,吃食还常常被克扣。
他分明也遇到了很多不好的事。
尹萝不想提起这些令他伤怀。
沈归鹤见她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把手里的麦芽糖递给她:“你看我都二十岁上了,还有人带我来吃麦芽糖,是不是很好运?”
尹萝哽了一下,瞥他:“想让你吃的,干嘛给我。”
沈归鹤笑着应:“噢。”
咬下,唇线紧绷瞬息。
尹萝移开目光。
“嗯——好吃。”
沈归鹤品味道,唇角上翘,忽然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根麦芽糖,递给尹萝,“你也试试。”
……
在外边受了委屈,还要饿着。
总是会更委屈的。
尹萝想起这句话,眼眶无端地涌起热意,正如不知道这没来由的委屈,连忙多啃了几口糕饼。
吃饱了就好了。
她打乱脑中的想法不再陷入回忆,视线左右乱转着转移注意力,顺手又拿了块糕饼。
计如微将将说完一段话,引用的话尹萝半个字没听懂,十分古文的那种拗口——计如微会教她下下棋,但从来不教她品茶。
大约是觉得她实在暴殄天物。
他那些茶动辄千金,物价简直像是另一个时空的。
计如微嘴唇轻抿,左手微动。
居然你也要吃糕饼?
尹萝颇感意外。
可能和沈归鹤交朋友多少是要被同化一点,也可能是他们啃糕饼的清香逸散在了半空,勾起馋虫。
尹萝留意到自己的茶杯和碟子有点近了,顾及计如微现在不能视物,将自己的茶杯撤离了计如微的“必经之路”。
幅度很小,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正在说话的萧玄舟倏地一静。
谢惊尘的动作亦突兀顿住。
计如微伸出手的动作缓慢却雅致,若非眼上白绫,几乎看不出他视物的问题。他慢条斯理地拿了块糕饼,听闻周遭陡然静谧:“怎么了?”
“……无事。”
沈归鹤心底生出几分惊愕,迅速打圆场,“诸位见解精妙独到,沈某受益匪浅。聊以清茶敬诸位。”
计如微是左撇子。
茶杯也放在左侧,能看出这点并不稀奇。
但尹二小姐居然知道,计如微是要糕饼,而非茶水,在他动作之前便做出了反应。
众人举起茶杯虚碰,心思各异。
尹萝放下的瞬间就被谢惊尘逮住了手腕,拿了张干净的帕子擦拭她的手指。
“?!”
这是在人前!
尹萝挣了两下,反被握得更紧。
谢惊尘的指腹在她手腕内侧摩挲,面色平静,眸色乌沉。
沈归鹤匆匆垂眼。
太奇怪了。
先是萧玄舟辞行,留谢惊尘与尹萝共处;此刻二人更是举止亲密。
沈归鹤险些怀疑自己记错了婚约。
计如微咬了口糕饼便放在一旁,同样在擦拭自己的手指,些微沙哑的调子更飘渺了:“听闻萧公子辞行是要去荆昆?”
萧玄舟语气如常:“正是。”
“那萧公子可能要快些了。”
计如微道,“虽然不知萧公子所为何事,但我来此处前,南洲晏家的晏清澜,也说要去荆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