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全程,阵法毫无动静。

“你会出千?”

尹萝只想到这个可能。

“一点技巧。”

萧负雪道,“他们才是在对你出千。”

尹萝仰首看他:“那你怎么不提醒我。”

萧负雪微愣:“你似乎玩得颇为高兴。”

尹萝:“……”

尹萝:“可你最后怎么又出手了?”

萧负雪将她手上握着的木牌拿出来,放在门口的托盘上,简短道:“那时见你神色恹恹。”

有吗?

她那会儿是在盘算接下来往哪儿嗨吧。

走出赌坊大门。

光线差异,尹萝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

萧负雪伸手,替她挡下照射的日光,看了看天际,道:

“此刻再不前往摘月楼,天黑前便赶不回去了。”

尹萝对着他悬在自己额前上方的掌心发愣,闻言慢了半拍才答道:“那现在就去吧。”

毕竟是他最初约人的地方,他都陪她玩了,她当然也得去。

尹萝想问问他这“技巧”是怎么学的,见他点了头却不动,心中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你知道从这条路去摘月楼怎么走吗?”

萧负雪很诚实地道:“不知。”

他对关岭压根不熟悉。

兄长是知道的,从那天对关岭城内的熟悉程度可见,但他应该不会在尹家人面前表露出来。

尹萝:“……我也不知道。”

萧负雪略微诧异后便接受了这件事,半点大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去街边买了串饰品,顺势问路。

尹萝:“……”

好靠谱的成年人。

等他走回来,还把买的那串饰品送给了尹萝。

态度自然到好像这东西根本不是他买来送给她,而是本来就该是她的,他只是顺便拿着而已。

尹萝猝不及防被这种细节连环击中,理智地回想了上次大婚当夜她是怎么孤独死亡的,成功平静了下来。

“多谢萧公子。”

她决定待会儿把那条编织精巧的剑穗送给他。

自己再给佩剑买条更好看的。

从这里去摘月楼最近的路是走永安街。

永安街临东门,但还不到贴脸东门的地步。

戒严应当不至于波及到这条街。

走到半途,萧负雪还在家看上去就很贵的铺子里给她买了顶帷帽,以免她待会儿累了见风,寒气侵体。

尹萝:“……”

不想显得自己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但您这未免也太周全了吧!

想想家里的流虹玉萝。

想想这是他对没感情的对象也能做出来的事。

“你送来的流虹玉萝我也看见了,很漂亮。”

尹萝接过帷帽戴上,理直气壮地道,“上次在书阁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这话严苛来论,是可以称得上失礼的。

许是因为尹萝说这话的姿态有种俏皮的意味,萧负雪却并不觉得冒犯。

“尹二小姐雅量。”

萧负雪从容以对。

尹萝拿出剑穗递给他:

“那——你拿了我的东西,我之前任性的事,你也要忘掉。”

萧负雪不由得怔在原地。

“……”

他看了看那枚缠着宝石的红色剑穗,眼睫轻颤,“尹二小姐率真直爽,并无任性之处。”

你是懂睁眼说瞎话的。

尹萝乐得粉饰太平,买了两串糖画。

萧负雪被分到那只小猪,胖乎乎的,脸上还挂着憨笑。

他没表现出异样,但确实看了好一会儿,不置可否。

尹萝咬着糖画憋笑。

戴着帷帽吃东西多少有些不方便,这段路又逐渐开始拥挤,萧负雪便走在前侧方为她开道。

尹萝忍不住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萧负雪无声地侧首看她。

“甜吗?”

尹萝笑眯眯地问。

“什……”

萧负雪反应过来了,眼睛轻眨了两下,在尹萝的注视下尝了口糖画,气息沉着得缓慢,他声色不动地矜持道,“还好。”

又是这样的回答。

尹萝不放过他:

“可是我觉得挺甜的。”

萧负雪垂下眼,几乎无可奈何:

“……是很甜。”

尹萝满意了。

周遭人潮往两侧退开,尹萝将放开手,后背便猛地被撞了一下。萧负雪拦腰将她拉近,手臂护住肩背,手掌则虚虚扣在她的脑后。

帷帽跌落,轻纱抚面。

尹萝“呀”了一声,伸手去抓帷帽。

-

尹家护卫开道,暗红色舆车后,是一辆四架的白色马车。

马车四角缀着金制的铃铛,车身雕有暗纹,其外并无多余装饰,自有庄重凝肃的美感。

车厢内对坐着两人。

着鹤羽大氅的那位以扇挑帘,扫过窗外景象。

忽而笑了声,满是兴味。

对着窗户的那位玄衣公子亦抬首望去。

——这一幕正跃入两人眼中。

“萧玄舟?”

裴怀慎认出了流云剑,若有所思地道,“那他怀里的,便是尹飞澜的妹妹?”

玄衣公子并不言语。

“啊——”

裴怀慎放下帘子,手腕回转,折扇开阖出清利声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或者应该说,是你谢惊尘、谢大公子‘曾经’退过亲的未婚妻,尹萝。”

谢惊尘早已失了兴趣,闭目养神。

放置在侧的琴身散出莹润白光,此刻骤然一声铮鸣,锐利不亚于剑锋,激起劲风如刃。

裴怀慎立即以扇面做挡。

“啧。”

一击不成,竟还有一击。

裴怀慎扇面翻飞如花:“这般开不起玩笑!”

谢惊尘冷冷抬眼:

“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