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碰到了一堵墙。
无形的立场在大脑表面的褶皱之上展开。等离子浆制造的电浆被偏折了方向,从立场边缘一种惰性物质喷射而出抵抗了随机性制造的未被转移的弹片。
火焰朝着天空释放,燃向了高不可攀的太阳,照亮了半边的天空。躲藏在村庄里的人皆是花容失色,她们都看到了火焰里一小块豆腐般的大脑好像不曾被任何东西烧灼。
接着,大地裂开一个缝隙。从中涌出更巨量的有机物,作为全能细胞开始重塑李明都的形体,填补被烧毁的上半身。
视觉与听觉再度回归灵魂。
他睁开眼,看到呆滞的人们正看向他。
于是他明白了一切,再度举起枪。
这次不会离得那么远,给你时间了。
他直接把枪管捅进了自己的眼里。晶状体像这颗星球上无数的石子一样破碎,鲜血伴着热泪一起从眼眶的边缘流出。
既然无处不在的神经还在传递化学与电信号,那就说明立场仍有缝隙。宇宙之中的真理到处可见,没有理由不能复制大脑的力量就能选择性地隔阂一切。
他放下安全阀,零距离射出了第二枪。
但电浆没有喷出。
整个枪管在射击的瞬间节节爆裂,接着像是空间被吸走了……有种重力忽然一轻的感觉,人体向忽然幽浮,无处借力。李明都看到自己紧握枪管的手指与等离子枪一起被抽离他的手中。手指被切下的时候,甚至没有传来任何痛楚,仿佛有其他的什么东西填补了神经信号的传递。
只能见到手掌露出了五个血孔。大地继续喷涌鲜血似的有机物,鲜血没过了李明都的身体,重塑了手指。
他就拿手指直直地往正在复原的眼珠捅去。
刺穿前的片刻,被放大数百倍的异常剧痛麻痹了他的大脑。他一时无法动弹,麻痹在半分钟后才逐步消失。思考能力开始回归,他就继续用手指沿着蝶骨往里面抠,往深处刺。
人在摸索他自己的颅骨的形状。
指甲就是在这时被虚空粉碎成有机质。然后整个往眼眶里冲进来的手失去了力气一样开始下沉。他刚想要用膝盖殴打自己,但两条腿都像被埋进了水泥里动弹不得。
那就用舌头咬,但一块结实的肉填住了他的嘴巴,让他不能动舌头。
他只思考了一瞬间,就开始憋气。
强烈的意志抑制了呼吸的冲动。大脑迅速缺氧,走到昏迷的边缘。纵然身体的本能会恢复呼吸,但不停重复的缺氧缺血也会损害脑神经本身。
结果鼻孔像是被削去了一样,无处不在的气体像是从另一个通道中直接被灌入气管的深处。连消化这一步骤都可以减免,脱离人体控制的红细胞为身体的每个器官直接传递已经做好的营养。
一个大脑,一个所有需求都被用其他方式满足的大脑漂在血流成的大河中。
他不被允许死。
那也没关系。
李明都想。
他还有一个最后的方法。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有这样的危害,如果使用的话,或者还会波及到不定型的大脑。
但没关系。
他放弃了憋气,也放弃了用手或膝盖破坏自己的头脑。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切出了现在的视野,全部浸入到不定型的体内,像是完全遗忘了人身。
在确认他的离开以后,一种细微的呼声重新来到了他的耳边。
某种东西正在试图唤醒他的人体。
不用那么着急。
李明都主动地、瞬间地、猛地回归人身,令自己所有的视觉信号重新融合。
巨量的信息填入大脑皮层。
填入发生的同时,他重新切出。于是视觉信号再度分离。
如此反复以来,他看到自己眼前的景象开始闪烁。一会儿是单元们制造的黑暗密室,一会儿是血肉星球。闪烁越来越快,很快抵达生理极限,变成一连串几乎不能认识的叠加的雪花。
大脑的疲劳锻炼不可遏制地开始损伤神经元的寿命,足以做成破坏。
耳边的听觉同时发生异常。世界在密室绝对的寂静与血肉星球的喧嚣中反复变幻。风声、水声、血声还有被重塑出来的心脏健壮的跳动声,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就在这电信号做成的断裂闪烁的世界中,他听到了一个声音,看到了一个景象。
黑色长方体突兀地出现在视觉之中。
立在椭圆的太阳底下。
上面一圈一圈绘画着像是地球又与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不同的星球表壳的纹理。
或许就是从那个地方传来了声音,也在视网膜上打出了文字。
声波已经完全吻合二十一世纪人类的特征。
文字在闪烁中出现了数千种,具有不同的地球语系的特点。借由复制人体不停的探索发现,其中一小部分已经无限接近二十一世纪已知的一部分象形语言。
而里面的某一种被探索发展到几乎与汉字无异。
只有笔画仍然存在区别。
它说:
“停手吧。”
它还说:
“我确实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