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要不睡吧,这是好不容易的休息时间。”长歌说。
苏明安望着外面,忽然说:
“我很感谢你,长歌,但我也不希望对你失去信任。”
有时他小憩醒来,会发现自己的鞋子有轻微挪动的痕迹。黑猫告诉他,有时候长歌会用他的身体出门,但基本没做什么事,只是去某个地方望望风,看看天,或是写写字,弹弹乐器,自言自语说说话,或者只是无意义地搬动一些物品、砸碎一些没有伤害力的道具。因为没有做什么坏事,苏明安也没有禁锢长歌的行动,长歌这孩子估计憋坏了,遇上了他这种很少睡觉的人。
这几天的相处,长歌虽然话不多,但确实很靠谱。这种关键时期,苏明安不希望自己睡去后,长歌突然变脸,做出什么背叛的事。毕竟黑猫和白猫都不在身边了,阿独阻拦不了长歌。
“……不会的,苏明安。”长歌的声音依旧清澈,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出头:“那么多观众看着你呢。我要是日后还想混下去,就不会背弃你。再说,我们是朋友吧,朋友不会害你的。我知道你曾经被一些朋友背叛过,但我不是他们,我不会。”
苏明安目光闪动。
事实上他已经很困,恨不得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但这里不是安全的场所,若是长歌能保护他的安全,倒是游戏机制里为数不多温暖人心的地方。
“我……睡一会。如果发生意外,用痛觉唤醒我。”苏明安说。
无论怎样,他都不可能在这里干坐一天,肯定要休息。
……终于完成了这个大任务,副本算是走到了尽头。
“好。”长歌说。
苏明安睡着后,在半小时之内醒了一次。
长歌正在弹床边的钢琴,是一首苏明安哼过的《致爱丽丝》。感到苏明安醒了,长歌轻柔地“嗯?”了一声。
“没事,你继续。”苏明安看情况正常,再度睡过去。
长歌的眼神深邃了几分。
他的手指按了按腹部的硬块,眼中闪过几分思索,又很快恢复了弹琴的姿势。一曲流畅的《致爱丽丝》流泻出来,在冰冷的机械城中,仿佛生动流淌的滚滚溪水。
……
黑鹊合上了苏明安的房门,他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驻足许久。
听到了流水般动听的钢琴声,他的眼神变得越发深邃,仿佛埋藏着深重的黑暗。
“……终于见到您了,天使大人……”他的手贴在苏明安的房门上,喃喃自语,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这声近乎喘息的轻微声:“终于……”
手指触及冰凉的十字架吊坠,他亲吻着它,在门口停留了很久。
“你还没有回来吗?黑鹊。”突然,黑鹊的耳麦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黑鹊这才离开了苏明安的房门口,按住耳麦回应道:“回来了,我这就来见你。”
黑鹊走到走廊尽头,打开了一扇上锁的房门。
房门里,是和苏明安房间一模一样的摆设。床铺、蓝色窗纱、床头的钢琴、桌上的琴谱。
最惊人的是——床铺上,坐着一个和苏明安容颜一致的人。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穿着睡衣和拖鞋,很显然已经在房间里生活了很久。他正在对着琴谱沉思,在学习弹钢琴。
黑鹊端着一叠松饼和咖啡,递给这位青年:“我考虑到热饮有助于睡眠,给你送来了。你若是累了,注意休息。”
松饼的大小、咖啡的温度、黑鹊倾身的角度、脸上笑容的弧度,都和刚刚给苏明安送松饼时,一模一样。仿佛场景复刻了一遍。
然而床铺上的青年却做出了与苏明安截然不同的反应,他看着黑鹊手里的松饼,笑着接过了:“好,我这就吃。”
下一瞬间,黑鹊瞬间变了脸色,笑容完全消失,恭敬的态度也截然大变。
他伸手,把青年按在墙上,冷然道:“——你身为‘苏明安’,怎么可以吃别人给的食物!不对!数据哪里错了?”
青年脸色涨红,声音变得有些机械化:“但按照……‘人设’来说……我现在……很累了……很想要……吃一点甜食。而且,你的好感度被拉到了满值。所以,‘苏明安’接受你的食物……是……合理的……”
黑鹊却摇头,疯魔般地重复着:“这不对——原本我还觉得没什么问题的,按照常理,‘苏明安’应该会接受我给的食物,你的反应没有错。但实际上,他本人刚刚没有做出接受食物的行为,所以,就不对,不对了!你的反应——就错了!”
黑鹊手指因为愤怒而收紧,青年的脸上出现了恐惧,无机质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感情:“我……错了,再让我……揣摩揣摩……我……不会再偏离‘设定’……”
黑鹊脸上的失望却更重。
“你怎么可以露出这种……恐惧的……表情。”黑鹊像是看到了一个极度丑陋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