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起的手猛然挥下,灵予的双眼也随着垂眸,再一次看向遥远的故乡。
“燕雀不知鸿鹄之志,所以它们能在林间自得其乐。可人们总将这份自知之明当做目光短浅,却是将绳结套在了脖颈上,若不得向上,便自缢而死。”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鸟儿总有适合的高度,可鹰隼却能从高空俯冲,用利爪剥夺它们的一切。所以它们便妄想自己也能高飞,从而免于被猎获的悲惨,或是加入狩猎的行伍。”
“鸟儿并不需要高飞,因其对高空的向往,只是源于它们心中的恐惧。若是它们能与同类嬉戏于林间,让树冠遮挡高空,使它们不得见那高天,亦使鹰隼不入这林中。它们便会安于自己所适应的高度,远离恐惧与嫉妒,享有其应得的一生。”
灵予将视线从遥远的过去收回,她目睹过太多这样的悲剧,见证过太多这样的遗憾。
像是玉秀,她不幸地从枝叶间隙窥见了高天,便要永远生活在忧天的惶恐之中;像是林芝,她张开初生的羽翼飞向不属于她的高度,便沦为鹰隼的猎物;像是那些数不胜数的无名者,哪怕他们并非妄图高飞,却因失去了树冠的庇护,无知无觉地死去。
灵予也曾妄想过,跟随着银竹,去打造平等之世,去重塑秩序,去将弱者托举,去将强者拽下。
但她现在却醒悟了,是她将燕雀推上有毒的高空,又让鹰隼混入他们的行列。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是让悲剧不再重演,而是为一场更加癫狂的惨剧拉开了序幕。
“所以你想要成为云,成为树冠,将强者和弱者隔离?哈哈哈哈,就算是痴人说梦也太过匪夷所思了。你倒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家伙了。”
槐胤歪了歪脑袋,用手托起下巴,食指敲击着脸颊,对灵予的话若有所思。但最后她却是笑了出来,讥笑着灵予的不切实际。
“若是依你之言,我便是这青洲最大的猛禽了。可我稍稍挥一挥羽翼,就能荡平一片树林,微微振一振翅膀,就会吹散一片云朵。那么,你又该如何阻挡呢?”
“况且你口中受你庇护的小鸟们又会怎想,它们只会当你是阻拦它们的障碍,会去啃咬你的枝叶,啄食你的树干。你说你顺应了他们的哀求,可他们当真知道他们心中在渴求什么吗?”
“一个连幼苗都算不上的你,一个尚且飞不出手心的你,却妄想着能够荫蔽大地,展翼遮天。实在是有趣,你这个小东西,估计能逗我笑一万年。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