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林谨容对陶氏的了解,陶氏必是不耐烦和黄姨娘虚与委蛇,好话都要说成难听话的,十成的人情最后不剩半分,还白白添上几分怨恨。而她要做的,就是拦着不让陶氏把难听话说出来,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没必要把全做出来给人看——自己原来不就是不会装,所以才会如此么?
林谨容正在思量,就听陶氏冷冰冰地道:“不用了,你去告诉老五,叫他少上蹿下跳的,尽给我惹些有的没的事儿就万事大吉了!要不然,就有本事闯祸有本事自己收拾,别牵连别人!”却是黄姨娘那句五少爷走不开的话刺激了她,为何走不开,不就是被林三爷领着在前头待客么?不过一个庶子,也值当?!
林谨容阻拦不及,只得与吴氏对视苦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想在瞬间就改变陶氏的这些行为,是太难,也太不符合实际了。
黄姨娘却是早就习惯了陶氏这个脾性的,虽被不留情面的刺了这几句,脸色却丝毫不变,只低眉顺眼地轻轻道:“太太说得是。晚些婢妾就让五少爷过来听太太教诲。”
陶氏又生了气。当初她进门的第三年上才生了林谨音,接着又是两年没动静,迫于压力不得已停了黄姨娘的避子汤,黄姨娘命好,马上就有了动静,一举得男。这林亦之刚生的时候,林三爷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多花点心思亲自教养,可她虽迟迟无子,却不是不能生了,也怕就此被他们阴谋算计,把庶子养成嫡子,便死活不应,假说不忍母子分离,让黄姨娘自己教养。
接着她果然怀了林谨容,彼时不知男女,林三爷也就没甚话说,哪成想,又是个女儿。她不服气,咬牙打算接着生,奈何命不好,悠悠又过了七年,在她进门的第十四年上终于才得了林慎之。其间这些年,黄姨娘母子二人把个林三爷把得死死的,虽则不至于宠妾灭妻,但却总是护着的。
过后她被妯娌们背后嘲笑,又看到妯娌们是怎么处理这种事的,这才想起来,她本该答应了抱过来养,然后无论如何死死咬着不松口就是了,手里也好有个把柄治着黄姨娘,这孩子她要怎么养还不是她自己的事情!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再怎么后悔也不行了,眼看他们一天天坐大,她却无能为力,真是气死人了!
陶氏一旦生了气,就懒得理睬人,只顾板着脸使小性不说话。林谨容忙扯了扯她的袖子,朝吴氏努了努嘴,陶氏方才气哼哼地道:“起来吧。”
黄姨娘又低眉顺眼地站了起来,深情地凝望林谨容,看得林谨容全身起鸡皮疙瘩。别看我,我不是林三爷,受不得你这横波目,林谨容扬了脸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赶着要去老太太那里,姨娘也要去么?”
黄姨娘这样的身份,去了也不过是如同丫头一样地站着伺候陶氏,以往黄姨娘倒是爱装,被陶氏当众收拾过两回之后,林三爷顾惜彼时的“独子”林亦之的体面,心疼宠妾,就割肉和陶氏达成协议,不要黄姨娘去这样的场合了。多年习惯成自然,林谨容以为,黄姨娘也就是过来表表态的,多半也不会跟了去,故此才有这一问。
却听黄姨娘笑道:“婢妾许久没有伺候太太了,前日三爷训斥婢妾,太太宽厚,婢妾太不知规矩轻重。”竟然是要跟着去伺候陶氏的意思。
陶氏的想法和林谨容一样,以为她不会去,听她这一说,先是愣了愣,随即冷笑:“随你吧,但你若是身子不妥了,就赶紧回去躺着,别让人以为我又苛刻了你。”她狠狠地咬着那个“又”字,在齿间磨了又磨,不就是担心她说一套背一套,在背后说林亦之的坏话么?她陶采苓可没这么下作,从来不屑于做这种事!
“太太!”黄姨娘眨了眨眼,唇边漾起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慢声细气地道:“人家都说太太脾气不好,但婢妾却是知晓太太宽厚。太太的好处婢妾都记在心上,婢妾,是真心实意想伺候太太。”却是摆明车马的告诉陶氏,陶氏母女今日帮林亦之掩盖,她便要在大房、二房和客人面前奉承陶氏。
陶氏这个人生来傲骨,从不肯和人家服软,偏巧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黄姨娘这一服软,送上门给她踩,她便找不到话可说了,眨了眨眼,闷气地扯着吴氏一阵猛走。
林谨容牵了林慎之的胖手刻意在后头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