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已拒绝了他。”
拓跋力微想了想,问说:“大人,其实我一直以来便有一個想法,今日不吐不快。”
窦宾说道:“此处没有外人,尽可以说。”
拓跋力微说道:“我时常思索着,西边的部族一直想要往东边来,所为的其实是我们脚下的草场,因为他们原本的草场养活不了他们的部众。”
窦宾点了点头,又看到两个儿子有些心不在焉,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让他们认真听拓跋力微说话。
“其实早些年檀石槐大人尚在时,也遇到过此类问题。据我所知,田畜射猎不足,当时檀石槐大人便尝试了许多办法,曾东击倭人,获其家口,置于河边捕鱼贴补粮食。如此仍不足,又每岁至汉地,以得人口粮食。”
窦宾微微皱眉:“你是想联合西边的部族入塞?”
“你忘了两年多前的那次败北吗?”索头部正因此战而彻底没落。
“不!我每时每刻都不敢忘却我父为我兄弟二人断后时的情形!今生绝不敢忘!”拓跋力微重重点头,他似是陷入了回忆,“近年来,我时常思索,当初魁头大人率五万鲜卑勇士,为何连汉人的三辅之地都未到,便被打得一溃千里。”
“后来,我打听了许多檀石槐大人的事迹,明白了许多道理——檀石槐大人至汉地,所到之处从来不定,每次有斩获后便及时退走,并不与汉人大军在汉地作战。等到汉人忍受不住派兵入我鲜卑之地作战,便如羊入虎口!”
“魁头大人之败,败在过于贪心,进兵过深,以致于被汉人包围,失了进退,只要牢记攻打汉人防守薄弱的地方,抢完即走,必能成功!”
窦速侯在父亲的威压下总算认真听完了拓跋力微的话,他问道:“我们才与西边那些部族打过仗,如何能转头就同他们一同合兵进军?”
拓跋力微说道:“各部族之间的仇恨,难道会胜过汉人对我们的仇恨吗?且根本不用合兵一处,正该以善骑者分兵入塞。”
窦速侯又问:“这样,怎么保证西边的恶犬不会趁着我们的勇士入塞时袭击我部?”
窦宾在一旁看着,心想自己的儿子总算不是全然无可救药,好歹还能找出些问题。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窦回题,后者正打着哈欠,登时又是脸色一黑。
这些问题在过去拓跋力微早就思量过了,而今答起来干脆利落——“那就把汉使的头颅交给他们,告诉他们汉人的打算。但凡他们的大人不是愚不可及之人,便该知道如何选择!”
“真要如昔日匈奴人一般成南北鲜卑之势,彼辈便是鲜卑的罪人!”
答完这些,拓跋力微看向窦宾:“大人,事不宜迟!”
“而今汉人以为我鲜卑内乱,塞内必然缺乏防备,正好趁机行事!”
窦宾静静地看着拓跋力微,而后者眼神坚定,不曾躲避窦宾的目光。
三五个呼吸之后,窦宾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容我细细思量。”
“大人……”拓跋力微还要再劝。
窦宾打断道:“你回来阿雅还不知道吧?快去看看她吧,都是快要当父亲的人了,该稳重些了。今日经历了许多事,你也该回去好生歇息。”
拓跋力微暗暗叹息,终究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缺乏支持他的部众,不然他大可以带人杀掉汉使,先斩后奏造成既定事实,逼迫窦宾不得不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而非像现在,成与不成,皆在窦宾一念之间。
“是,大人。”
拓跋力微离开后,窦宾望向窦速侯,问道:“速侯,方才力微说的话伱都记住了?”
窦速侯愣了愣,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今晚,你去见史涣,将力微的话告诉史涣……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窦速侯有些茫然地说:“就将力微的话转述给他,吓唬他答应阿父的条件?”
窦宾点了点头,又道:“话虽如此说,然过犹不及,你要摆出一副关切史涣的态度,知道吗?好,既然知道,那我问你,倘若史涣问你为何平白无故地帮助他,你该如何回答?”
窦速侯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试探性地说道:“钱粮?”
窦宾已经有些习惯了,强调道:“是因为他今日替你解围,所以你心生感激。”
“此外,你从小就听闻祖父说起家乡扶风平陵县的故事,知道你的祖父临终之际想要葬回祖地,所以你很希望此生能够回到素未谋面的家乡,也很希望带着没鹿回部与汉室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