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在封疆大吏里属于平庸那一挂的,何德何能与天下知名的海瑞比?
当然,周巡抚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平庸,朝廷也不会让他来当这个江南巡抚。
毕竟前三任江南巡抚里,有两任不想平庸的都没有善终。
尤其上一任李巡抚,屡屡被民变围攻后莫名其妙的自杀了。
上上任是老来好命的赵志皋,不能比;再上上任是韦巡抚,闹出了抗税风波,被逼到主动辞官,又主动掐死了白手套,才得以安全回老家。
所以他周继这种平庸不爱惹事的人,才有机会出任江南巡抚这要职,朝廷只求一個稳定。
可是就算得到了你林泰来的欣赏,但也别拿海瑞来比较啊,那就纯属尬吹了!
林泰来却还在继续说:“海青天又怎么了?正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即便是海青天,他在江南巡抚任期里,也做过错事啊!
如今周中丞你的机会来了!如果你能纠正海青天的错误,岂不就超越海青天了?”
周巡抚:“.”
打一百文钱的赌,你林泰来说的肯定是吴淞江下游问题!
早就收到过风声了,上月首辅申时行、山东老乡王司徒都写过信说过此事。
就是没想到,林泰来一下船就强行引出话题,开始念叨了。
对疏通吴淞江下游这构想,周巡抚也就是近来才开始听说的,目前心里一点谱也没有,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旁边王府尊解围说:“这事一时半刻说不完,还是另找时间慢慢细说。”
于是林泰来才放过了周巡抚,与其他人一一见礼。
别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脸上大都喜气洋洋,只有吴县知县袁宏道耷拉着脸。
可以理解,大文学家都是性情中人,袁知县可是文坛新兴力量公安派的代表人物。
林大官人调侃道:“袁县尊怎么了啊?谁招惹你了?还是公务积压太多,又被上司问责了?”
袁知县没好气的说:“我到苏州当知县已经四年,这里公务实在太繁忙,我想换个轻闲位置,但却被朝廷拒绝了。”
林泰来立刻推脱责任:“这不是我干的!是令尊不想让你离开苏州城!毕竟伱们家粮行和这边生意越来越大!”
袁县尊冷哼道:“但家父却说,是你不想让我离开苏州。
到底是谁的主意,你们两个能不能先把说辞商量好?”
“哈哈哈哈!”林泰来又岔开话题说:“因为在下半年,我打算在苏州举办文坛大会,你不想参与吗?”
嗯?袁县尊眼前一亮,“果真如此?那敢情好!”
林泰来嘱咐说:“到时候烦请你们公安派一帮人多为我鼓吹,推举我当盟主!
你多请几个同道来,路费食宿我包了!”
袁县尊有点不确定的说:“你要争的这个盟主,不是武林的吧?”
他四年前就到了苏州,亲眼看着林泰来如何东征西讨,靠着铁拳金鞭打遍苏州城无敌手。
那时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苏州城第一好汉居然会在几年后觊觎文坛盟主的位置。
短短几年,世道宛如沧海桑田。
枫桥这里的迎接仪式结束后,林泰来对着岸边民众挥了挥手,做了个罗圈揖,就准备上船入城了。
周巡抚虽然到枫桥这里迎接,但不会陪着林大官人入城,那样就显得过于谄媚了。
所以还是府尊兼亲戚王之猷出面,陪同林大官人回家最为合适。
在船上,王之猷对林泰来说:“阊门太堵,胥门没有水路,所以从魁门入城。”
“魁门?”林泰来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王府尊又介绍说:“就是你前些年新开的那座城门!今年上半年改名为魁门了,以纪念你九元连魁的壮举。”
说起当今苏州城内水道的拥堵状况,那真是一言难尽,有的时候开船一个时辰也走不了几里。
新开的魁门说是比阊门好点,也没好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