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申时行强行往“互殴”方向辩解,李植当即又掏出一本奏疏,呈给万历皇帝,奏道:
“诚意伯刘世延重伤在身,面君不雅,故而托臣代为亲呈奏疏。
据刘世延所言,前往三吴会馆的缉事官校与他无关。
所以林泰来闯进诚意伯府纯属恶意行凶,更说不上是互殴!”
这个回合,申首辅没有再愣神了,“那就使人疑惑了,如果不是诚意伯刘世延勾结报复,究竟是何人指派缉事官校前往三吴会馆?”
就是首辅面无表情,语气平平,像是复述别人的话似的。
李植针锋相对说:“缉事官校自有在京师访查侦缉的权力,诚意伯乃功臣之后,当街断腿,也是不小的事故。
所以缉事官校前往三吴会馆,盘问林泰来也是理所应当。但却遭到林泰来的恶意反抗,行凶伤数十官校,然后逃往申府藏匿。”
申时行依然是不紧不慢,像是背书一样的说:
“如果只是盘问,三五官校即可。但当日三吴会馆却去了六七十官校,这明显是要拿问。
按朝廷制度,锦衣卫官校拿问大臣,须得御批。林泰来虽然不是大臣,但却是进京赶考的解元,怎么也不能与平民相同。
所以至少也要经过厂卫掌事之人准许,厂卫官校才可去拿问林泰来。”
说到这里,申首辅忽然朝向掌锦衣卫事的都督刘守有,问道:
“敢问刘都督,当日冲进三吴会馆的数十缉事官校,可曾获得你的准许?”
刘守有犹豫了一会儿,才答道:“当时圣驾正从天寿山回返,我伴驾左右,未闻三吴会馆其事。”
申首辅继续说:“大张旗鼓出动数十人,不可能是随意偶然的事情。
所以必定是有主使之人,如果刘都督都不知情,又会是谁?”
听到申首辅的话,殿中其他人就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张鲸。
如果锦衣卫都督刘守有不承认知情,那也只能往厂公身上联想了,连万历皇帝都不例外。
但却没人把张鲸说出来,在没有明确利益的时候,能站在殿上的这些文武大臣,谁会吃饱撑着去得罪东厂提督?
只是大家各自暗暗心惊,难道申首辅想对张鲸发起攻击了?
如果是这样,那可比李植撕咬首辅刺激多了!首辅战厂公,绝对是年度大戏级别的政斗!
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后,申时行却一个丝滑的转身,对万历皇帝奏道:
“既然连刘守有都不知情,那么想必是诚意伯刘世延私下勾结不法缉事官校,借缉事官校之手报复林泰来!
除了因为纠纷断腿的刘世延之外,别人并没动机勾结聚集数十缉事官校,只为了去三吴会馆打砸抢。
另外,诚意伯刘世延上奏说与那数十缉事官校无关,看来并非实话,甚至可能有意欺瞒圣君!”
李植:“.”
辛辛苦苦费了半天口水制造出的攻势,一把就被推翻了。
今天这个申时行,很不同寻常!这种毫不讲理却又压迫感十足的逻辑,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在昨天的雅集上,一样用不讲理的逻辑压制了赵用贤!
其实三吴会馆事件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植心里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