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在门外听到了一切,进屋时,对崔家郎君彻底改观。
晚间,赵嬷嬷服侍小草入寝时,忍不住说道:“娘子看人的眼光一直很好,当年从满泉城的儿郎中,独独选出了崔玉壶。这些年崔家郎君总算没有辜负娘子的扶持。”
何止是没有辜负,还要上赶着当爹,而且是真心地高兴。
赵嬷嬷不知道如何说,只觉得娘子是个傻的,这崔家郎君也是个傻的。
“娘子,若是前缘无望,不如看看身边人。”她低低地说道。前缘太苦了,娘子的心思那位一直都不知道,不如看看崔家郎君,至少身边有个嘘寒问暖,一直陪伴着她的人。
等娘子活到她这个岁数,就会明白,情爱如浮云,无论爱的多么轰轰烈烈总会湮灭,不如岁月的相伴才是真。
小草靠在松软的枕头上,轻轻盖上被子,侧脸看着烛台上跳跃的烛火,低低说道:“阿嬷,你说的是一种生活,如果我从未遇到他,一开始遇见的就是崔家郎君,或许会过你说的这种生活。
可是有些人遇见了就是遇见了。平淡温馨是福,飞蛾扑火未尝不是一种向往。”
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她的爱情就如同扑火的飞蛾,绚烂的同时也会燃烧自己,但是那又如何?
她并不后悔这一生,不后悔来中洲的这些年。她现在终于能理解明歌的选择,她们都走了同样的路。只是不同的是,明歌的爱情炙热如骄阳,她的爱情只存在于暗夜里,那样也很好,喜欢并不一定要得到。
赵嬷嬷见她闭上眼睛睡下,幽幽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帐,灭掉内室的烛火,退出去。
小草有身孕的事情没几日就全城皆知,主要是崔家郎君逛遍了泉城的铺子,专门买各种小孩子的玩意儿,又请了城内有名的圣手来给谢家娘子诊脉,这消息就一传十,十传百,传的满城皆知。
“谢家娘子终于有身孕了?这都第四年了,谢家终于要添人口了。”
“瞎说,这孩子生下来不是姓崔吗?怎么算是谢氏添人口?”
“哎呀,就说你们不懂,崔玉壶那是入赘,入赘,没见人都住到谢府去了吗?这孩子生下来跟谢娘子姓,自然是姓谢。”
“那真是天大的喜事啊。泉城好些年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
“可不是吗,谢家主如今这般年岁都不成亲,一心沉迷剑术,这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重任还得在谢娘子身上。”
满城皆大欢喜,除了崔家。
崔家老太爷轰走所有来祝贺的街坊邻居,将大门一关,在院子里险些平地摔。
“玉壶呢,他是不是准备不回这个家,以后改姓谢了?”
“听听外头传的那叫什么话?入赘,孩子跟谢家姓。真是气死我了。”
“赶紧的,你们去谢家,就说我被他气死了,让他回来奔丧……”
崔家二爷、三爷和四爷排排坐,拉着一张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叹了一口气,娘哎,每次大侄子闹点什么事情,爹就来折腾他们!
“爹,我劝您还是早点接受事实,要是大侄子不高兴了,断了咱们院里的开销,我们各个都要喝西北风,我媳妇儿还大着肚子呢。
他儿子跟谢家姓,我儿子不是还姓崔吗?”
崔家四爷苦瓜着脸说道。
“你再说一遍,再说我打死你!”
崔家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他儿子和玉壶儿子能一样吗?
“本来就是。”崔家四爷小声嘀咕着。
崔家四爷对这个大侄子没什么怨言,虽说大侄子某些方面挺狼心狗肺的,一言不合就喜欢断他们的开销,逼着他们做小本买卖,还喜欢专断独裁,这也不准他们沾,那也不准他们碰,但是大侄子这几年也干了一些人事。
譬如出钱帮他解决了隔三差五就上门来撒泼要钱的婆娘,让他和那婆娘和离,又给他谈了一门亲事,一开始他是死活都瞧不上的,觉得新婆娘不够好看,年纪还大,还带了一个拖油瓶,但是崔玉壶那小子多硬气,死活不给他换,还说只要成亲就给银子,于是他就硬着头皮娶了第二个婆娘。
嘿,结果成亲以后才发现,媳妇儿虽然是和离过带拖油瓶的,但是温柔体贴,勤快能干,尤其以前吃过苦,做的一手好豆腐,将家里打理的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还劝着他一起做豆腐赚钱。他一开始肯定是不愿意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跟媳妇一起做小本买卖,而且看着赚的银子,越干越起劲。
他现在也是顶天立地的儿郎,能赚钱养家了。最近媳妇有了身孕,他天没亮就要起来帮媳妇磨豆腐,这会子都要困死了,爹还喋喋不休地唠叨,不如回家睡大觉。
崔家四爷如今这日子过的舒坦,心里其实是有些感谢大侄子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真是美好啊,所以大侄子爱姓啥姓啥,只要还管崔家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