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堂看到孙玉亭终于拿出稿纸,心中头也松了口气,这货还真是鸡贼,非得占足了便宜。
田福堂接过稿纸,并没有当时就打开,而是给老伴使了个眼色,等着老伴将门关上之后,才将稿纸摊在火炕上,点上煤油灯仔细看去。
粗糙的稿纸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文字,田福堂微微皱起眉头,孙玉亭好歹也是初中生,写出来的字,比刚上学的孩子都不如。
也不知道读了那么多年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但是,字迹是否工整并不重要。
田福堂眯着眼睛仔细辨认。
“五年前,上级为了村委办公方便,特意给村委送来了五百张稿纸。这些稿纸是用来办公,写公文的,身为副主任的金俊山却在下班的时候,经常将稿纸带回来,经过我确认,金俊山一共带回去了二十张稿纸。”
二十张稿纸...价值只不过几毛钱,而且村委会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谁又没有拿稿纸回去呢!那玩意用来擦包,虽然比不过卫生纸,却比石头蛋子好多了。
就连田福堂家的茅房里,也有不少从村委搞回来的稿纸,这样的事情即使送上去,上级也不会拿金俊山怎么样。
田福堂心中盘算了一下,接着看了下去。
“四年前,双水村遭遇大旱,上级在研究之后,特意从县城调来一大批救济粮,准备分给村民们,按照规定,每家每户能分到二十斤粮食。但是负责分发粮食的金俊山却偷偷的在粮仓里架起大铁锅,煮了一锅粮食,将自个的肚子吃得饱饱的。他这样的行为,就是中饱私囊,应该被严肃处理!”
四年前的大旱....田福堂眼睛里闪烁出回忆的光彩,那年双水村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灾(当然,这是县城气象员的说法,双水村在短短十年里,就遭遇过两次这样的旱灾),双水村的旱地全都干裂出了口子,禾苗被毒辣的太阳晒得抬不起脑袋,水田也好不到哪里,减产了至少百分之八十,秋天收的粮食,仅仅坚持了一个月,就全部消耗完了。
村子外面的树皮也被啃光,山上的野果子也没有了,就在那个时候,县城送来了救命的救济粮.....当救济粮送进粮仓的时候,却是好像架起了大铁锅。
诶,他怎么会记得这事儿呢?田福堂猛地瞪大眼,对啊,当时他也在现场,直到今天,他还记得那香甜的粮食。
虽然麦子没有经过清洗,表面沾染了一层厚厚的泥土,煮过麦子的水浑浊不堪,但是那麦子是田福堂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比刚才的鸡蛋好吃,甚至比田福军带回来的猪肘子还好吃。
想起这些,田福堂瞬间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当时偷吃粮食的人中也有他!
要是金俊山因为这件事情被抓,那么到时候上级审问金俊山的时候,肯定也会牵连到他。
这件事也不能当成一把尖刀。
田福堂有些失望,只能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
“三年前的年底,公社里的大肥猪被宰杀了,按照村里面的规定,每家能分到半斤肉,但是金俊山在分肉之前,偷偷的将一大块肉藏在了棉袄里面,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我能够确定,那块肉足有一斤。
为了养大这头猪,我们的社员们付出了无数的努力,我们靠着节省下来的粮食,才将猪养肥,现在金俊山却偷肉,他实在是辜负了我们双水村全体社员的信任。”
看到这里,田福堂怒从心头起,当年就连他也只捞到了半斤猪肉,只是吃了两天,就没了。没想到金俊山这老东西,竟然提前下了手。
实在是太可恶了!
田福堂当时就想拿着稿纸冲到镇上,只是他仔细想了一下,立刻觉察出了不对劲。
原因很简单,那头大肥猪是双水村瞒着上级屠宰的。
这年月公社里养殖的大肥猪并不属于公社,等到猪长大之后,只能出售给城里面的食品站。
为了防止公社私自屠宰大肥猪,食品站也规定,大肥猪要是因为生病而死掉,必须要上报喜食品站,食品站会派人检验。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猪如果病亡,能够留下尸体,但是要被野狼之类的猛兽叼走,那么肯定会尸骨无存。
这年月周围的山上还是有不少野兽的。
那头大肥猪就是以被野兽叼走了的名义屠宰的,并且每个村民都发下誓言,要是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就会被天打五雷轰。
田福堂并不注重誓言,他自从成为双水村的一把手之后,不知道已经开出了多少空头支票。
正是靠着那些空头支票,才勉强把田家人维持在自己身边,并且还拉了拢了像孙玉亭这样的异姓人。
但是这件事要是被上级知道了,他身为双水村的一把手,肯定要为这件事担责任,被上级批评,要是严重的话,甚至还会受到处理。
所以这个天大的把柄也没有一点用处。
这个该死的孙玉亭,就不能找几个合适的黑料吗?怎么全都是自爆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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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福堂看完整个材料,刚想发火,突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孙玉亭能够成为双水村的扶贫主任,靠的并不仅仅是田福堂的拉拔,这人虽然办事能力不行,领导力也不行,却有一个极具威力的特点,那就是阴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