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就有一旁的侍从将徐庶的表疏从一旁的架子当中找了出来,奉给了斐潜。
斐潜接过,单手抖开,哗啦啦往桌案上一铺,到也有几分的气势出来,“……自入汉昌以来,行关中田政,改什一为二十赋一,亦除徭役,归于税中,百姓莫不欢欣,皆称善也……”
斐潜抬起头,看了张松一眼,然后又低下头接着念道:“……调拨粟黎计十万石,平抑仓禀,兴建粥舍,贷以青禾,今汉昌之内,野民皆归,賨人伏顺,今共计有户一千三百余,新增四百余户,皆为新政之功也……”
斐潜将徐庶的表疏一抖,然后笑而不语。
“这个……”张松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事实就是事实,张松也可以强行狡辩说这个表疏有误什么的,但是那样就等于是落了下成了,毕竟原先张松的是按照春秋战国时期的优良传统,站在大义的制高点来进行辩论,而一旦变成了争论一份表章的具体真假问题,其实也就等于是张松原本的策略失败了。
斐潜并非不知道张松的意思,张松的话语出于经文当中,原本春秋战国时期,吴国攻打陈国发生的一件事情。当年吴国大军攻打陈国,因为陈国算得上是春秋时期比较早期的国家,虽然国力不强,但是毕竟也是周公亲传的妫姓,所以很多人对于这样一个国家反而被当时位于算是南蛮地区的吴越之地所攻打表示痛心……
小主,
正所谓北方蛮子,南越山人。
当然,张松并不会认为川蜀是边缘地区,反而认为川蜀之地留存有大量的上古遗风,这个么,自然是见仁见智的时期,斐潜也不会就此说些什么,也不屑于和张松进行道义上的争辩,只是将数值拿了出来,摆在张松的面前。
春秋不仅多义士,也多辩士。
春秋战国时期的太宰嚭,一番巧辩,说得吴王夫差一阵尴尬,不能不使人叹为观止,没准张松也是这么打算着,一来可以借此扬名,二来也可以压制一下斐潜的气势,第三个方面才是轮到替刘璋说话。
张松的说辞,在一定程度上也没有错,毕竟在汉代,打仗还是有些重视规则的,正所谓师出必须有名,否则,即使打了胜仗,也不会让人心服;攻城掠地,烧杀抢夺,擒获俘虏等等,都得有一个说法,否则,会被称做“不义之师”。
所以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说法的,大都需要先在出征之前誓师,誓师的主要内容无外乎就是罗列各种名目说法,也就是找理由和借口,以便说服参战的人相信这一次的战争行为,是合乎礼仪和正义的举动。
任何战争,不管找出多么堂皇的理由,其实都是政治上面的利益冲突,不过,利益冲突归冲突,总该有些界线是不能超越的,诸如毫无理由的屠杀俘虏和百姓,无限制无目的奸淫掳掠,抓老弱病残作攻城人质等等,这类不人道的举动,是任何堂皇的名目理由,都无法抵销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打仗也应当是一种公平的、按一定规则进行的竞争。名目重要,规则同样也重要。
斐潜忽然想起了后世看过的一本书,是川人所着,开篇就是讲三国,讲曹操心黑,黑得发亮,刘备皮厚,皮厚如山,孙权么,既黑又厚,但是也不够黑不够厚,所以最终三人各得一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大师说的也没有错,毕竟曹操确实够黑,刘备够厚,孙权又黑又厚。当然,其实这三个人也都是又黑又厚的,不说其他,光刘备进川之后,赏赐手下的钱财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结果赏赐得太多了,结果导致川蜀经济市场一片混乱,猪哥搞了近十年也才渐渐恢复起来。
“征西将军果然不凡……”张松哈哈笑了起来,缓解了自己的尴尬,“昔日听闻,今日一见,更胜闻名啊!”
斐潜笑笑,没搭话,毕竟他也知道,张松必然还有其他的话要说,特意去谦虚别人的客套话也没有多少意思。
果然,张松也没有继续吹捧下去,而是一转口就说道:“且不知征西将军欲取川蜀,或是欲得川蜀?”